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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纪念孙健初先生(五)
——汗洒山河 功存中华

作者:靳锡庚   文章来源:  字体:   发布时间:2022-10-18 17:10:21   

前言:2022年11月10日是中国石油之父地质学家孙健初先生逝世70周年,为了纪念孙健初先生,我们选编了10篇院士专家撰写的回忆文章,介绍孙健初的事迹,宣传孙健初的精神。本文转载了原石油科学研究院副院长靳锡庚同志的文章。 

 

孙健初,字子乾,(1897年——1952年)濮阳县白堽乡后孙密城村人。  


2022年是著名地质学家孙健初诞辰100周年,我怀着深切的感情缅怀他。我今年已经97岁,许多往事都已模糊不清了,但对孙健初自强不息的精神和高尚的品德,至今记忆犹新。  

孙健初生长在灾难深重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他不畏恶劣的环境所屈服,把民族的振兴、国家的富强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的重任,自强不息,百折不挠。他好像一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和血。他的一生是和国家的矿藏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他只知道找矿、找矿,直到逝世的前一天。  

旧社会搞勘探经费拮据,缺乏物质保障;技术条件差,需要终日爬山越岭;要冒生命危险。那年代,军阀割据,土匪横行,孙健初同期的两个勘探队员已被土匪杀害,他本人也曾两次遭遇土匪抢劫,侥幸得以脱险。基于这些原因和个人身体状况,使得本来为数不多的地质人员又有部分人员改行。孙健初明知前路艰险,仍然坚守信念。他总说:国家要富强,必须开发矿藏。很多同志不愿去西北,他就自愿前往,并在西北勘探开发出我国第一个形成规模的油田。  

孙健初1927年从山西大学毕业,1952年不幸逝世,在这短短的25年内,他勘探的足迹遍及我国的辽、蒙、陕、绥、宁、冀、鲁、鄂、皖、甘、青等十几个省份。他曾三进三出绥远,两次挺进海拔三千多米的甘肃、青海高原。每到一处,他必定亲临高山、悬崖、峭壁、深谷去寻找生物化石,认真分析地层年代,没有坚韧的毅力和吃苦的精神,这一点是难以做到的。他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我国,早期搞勘探的多是外国人,他们工作不细,便匆匆地下了结论“不可能形成油藏”。孙健初却从不迷信外国权威,但他知道,要推翻别人的论断,工作就要比别人做得更细,当然难度也就更大,才能最后拿出确凿的证据,让事实来说话。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把工作做到家。初出茅庐,他第一次就到五台山作地质调查,通过认真分析,以科学的论断,毫不犹豫地推翻了美国地质委员会研究员维里士对五台山古老地层的划分。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写成论文《山西太古界地层之研究》,并以英文的形式发表在《瑞华博物考察家学会会刊》上,这是中国人第一次涉及五台山和太古界的研究。由于他讲得有理有据,论证有力,外国人也都为之信服。该文后来又转载在《中国地质学会会志》第七卷上。他没有想到,却得到了当时中央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的赏识,并邀请他到中央地质调查所工作。从此,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艰苦、困难、危险的道路,他也就与地质勘探结下了不解之缘。  

孙健初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地质勘探中。共发表科技成果论文40余篇,编绘地质图10幅。每一篇论文都凝聚着他勤劳的汗水,也有着沉甸甸的价值。只可惜,在那个社会里,调查的宝贵成果没有引起当局的重视,成了永久保存的历史资料。1929年,他在热河省三家子调查发现了铁矿,非常高兴地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南京政府,结果等来的回答却是短短的一句话:“已转知热河省政府保护”。在绥远,他还发现了一处宝石矿和20多个煤矿,也都遭此下场。  

孙健初并没有因此灰心,他又前往湖北省调查大冶铁矿。前人认为大冶的大石山与狮子山是独立的两个矿体,孙健初则认为它们之间是“一脉相连”的。解放前,没有人去澄清这一悬案,解放后,他的论断才得到了证实。在《大治铁矿志》上,还特意为孙健初大书一笔,称他为中国第一个推断尖林山地下有潜伏矿体的地质学家。现在,该矿已成为年产70多万吨的中型铁矿。李四光曾在燃料工业部石油管理总局地质干部训练班上讲道“孙健初不仅对石油有重大贡献,对铁及有色金属勘探也是有贡献的,他对大冶的考察提出自己的见解,认为大冶是一脉相连的矿体,解放后经钻探证实他的论断是正确的。这也说明了孙先生作风扎实,治学严谨。”对孙健初做了公正的评价。  

解放前,他的许多勘探成果,唯一得以实现的就是玉门油矿。  

1938年国共合作,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军封锁了我国的海上运输线,“洋油”进口的路已基本断绝。资源委员会负责人翁文灏发愁了,如何才能在国内找到油矿呢,也只能去西北这块日本人还没有侵占的地方。这时,翁文灏想到了玉门据说那儿有油苗,不过外国人说“希望不大”。孙健初曾于1937年去过玉门,由于军阀阻拦,未能进行详探。他认为,“还是有希望”的。既然这样,翁文灏想,死马也要当活马医,还是让他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就这样,孙健初一人来到了西安,准备招收一名搞测量的技术人员随行。我是学测量的,经人介绍,认识了孙健初。后来,严爽从国外学习回来,我们3人第一次在兰州会面。孙健初担心我不愿去大西北,他说“现在,抗战后方运输大部分靠汽车,因为没有汽油,不得不用上了巴县的天然气,云南也办了些酒精厂,成本都很高。再说也根本解决不了多大的问题。目前唯一的希望是勘探开发玉门油矿……”他的一席话,极大地激发了我的爱国热情。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也是个知识分子,“如果需要我,我愿同前往”。孙健初翘起大拇指∶“靳君,可敬!可佩!”他的报国之心打动了我。  

我们乘坐甘肃油矿筹备处的一辆旧卡车,行驶在“稀烂”(西兰)公路上,道路高低不平,每天迎着强劲的西北风赶路,车也经常在路上抛锚,难免要忍受饥寒之苦。经过六七天的颠簸,我们才来到河西重镇酒泉。前面已无大路可走,只好改骑骆驼。听说老君庙海拔2350多米,属于高寒地带,又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什么东西买不到,要在酒泉备好一切生活必需品。我们又招收了几名测量工人。时近隆冬,天寒地冻,大雪又将封山。当地老百姓听说我们要进祁连山,都是一脸的诧异,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进山呢?这只有孙健初和他的同事们能理解。  

一出嘉峪关,我们就感到地势越来越高,四周也越来越荒凉。举目望去一片枯黄,全是黄色的沙丘、石头、秃山。旋转的北风挟着砂石在空中呼啸,我们骑在骆驼上根本睁不开眼睛。我突然想起关外的一句顺口溜来“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向前看鬼门关,向后看白碱滩。”休息的时候,我给大家讲了个传说“据说有一群小鸟不愿出关,便都碰死在城墙上了。如不信的话,你用石头敲打一下城墙,肯定还能听到小鸟的哀鸣。”说到这,孙健初笑着插话说“我们不愿做小鸟,愿做大鹏,大鹏有志。”大家都笑了。虽是一个笑话,倒说明了孙健初不屈挠的找油决心。  

我们骑着骆驼经过4天的摇晃,终于来到了日夜盼望的老君庙。  

老君庙坐落在祁连山的北坡,周围是陡峭的断壁,谷底有条小河,因有油苗流出故名石油河。我们就在这儿支起了蒙古包,生起了火炉,然后在地上铺好我们随身带来的麦秸,十几个人席地而卧,头对头,脚顶脚,哪还分什么知识分子与农民!孙健初不顾长途跋涉的劳累,第二天一大早,便又叫醒大家,分配工作。迫不及待,他要上山勘查地形。站在一座绵延的山下,他观察了许久,然后赞叹地说“你们看,这山多象个弓形!”后来,大家便叫这座山为弓形山,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他又转头对我说“你看,这山表面突起,里面也是个穹窿的背斜构造,说明这儿有蓄积石油的地质条件。”由于我不太了解石油地质知识,他便边走边给我讲些地质常识,后来还曾给大家讲过课。就这样,边走边讲,我们走出了好远却仍然没有找到上山的路。无奈,我们只好在倾角大约为50度的斜坡上,用镐刨一个坑往上爬一步,就这样一步一个坑,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六七十米高的山顶,往下一看,令人头晕目眩。我说“好险啊,要是摔下去准得粉身碎骨”。孙健初说“搞勘探的,就象探险家,什么危险的地方都要敢去”。  

第三天,为抓紧时间,我们便分头行动,孙健初带了俩人去找油苗。当天晚上,回到蒙古包他非常高兴,说“我们发现了一个干油泉,方圆约有二三百平方米,我们用锹挖了两米多深还没见底,估计这个油泉大有来头。”他还带回两块沥青,放在炉子里燃起熊熊的烈火。这天晚上,大家都兴奋不已。孙健初充满希冀地说“如果能找出个自喷井就好了”严爽摇摇头说“一个油田一天能产50桶(约7吨)油就不错了。”因为严爽只在延长油矿工作过,他没有见过高产井。  

马不停蹄,孙健初接着又调查了三橛湾、胳塘沟等地的油苗。通过调查,他愈加坚定了信心,并把喜讯报告给了资源委员会。经过40多天的苦干,我们绘出了老君庙地区的地形图、地质图和构造图,又定出了8口井的井位,于第二年相继都打出了油。  

那一年的冬天,我们身居荒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艰辛万苦,苦不堪言。每天早出晚归,带到山上的馒头都冻成了冰疙瘩,只得找点火来烤烤。渴了“更好办”,山沟里有的是雪,当时连个军用水壶也没有。山上空气稀薄,路很滑,风又大,并且经常刮旋风。我们穿的是老羊皮,背的也很重,每走一步都是气喘嘘嘘。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30多度,手冻僵了,还要拿着画板,当时我冻得直流鼻涕,滴到画板上都冻成了冰疙瘩。天冷面发不开,我们每天吃的总是半生不熟的酸馒头,孙健初还鼓励大家要多吃,不然干活没劲。蒙古包也是旧的,顶上有个出气口,人在里面可以看到星星,当然温度和外边也差不多。夜里睡觉,大家都缩成一团,谁还敢大脱!再说久不洗澡,浑身感到虱子在爬,怎能睡得安稳。孙健初自己常常伏在小箱子上(这是我们蒙古包内唯一的家具)又是写又是画,经常忙到深夜。这样的工作和生活,一日复一日,从来就没有休息过。记得那年春节,严爽说“今天放一天假。”放假?放假能到哪儿去呢?还不如照常工作。当时,对大家来说,最大的企盼便是能早日发现个油田。  

1949年,兰州解放了,彭德怀亲切接见了孙健初,给予他极大的鼓舞。新中国给他重新点燃了希望的火花,他憧憬着自己过去所绘制的蓝图即将得以实现,浑身充满了力量。国家也需要他为石油挑起重担,任命他为全国石油管理总局勘探处处长。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青海、新疆、陕北他还想为新中国培养一批地质人员。  

他忙于工作,却忽视了自己的生活。1952年11月10日的那天晚上,一个小小的煤炉竟然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这是我们国家的一大损失。  

孙健初的一生,是劳苦的一生,贡献的一生。正如他自己所概括的话:“荒山走马,几经寒暑,风砂雨雪,不辞劳瘁。”  

他走了,留给我们的是艰苦奋斗的作风和自强不息的精神。这也是我们石油人的传家宝。  




责任编辑:冯牧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