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最可宝贵的,但每天都有无数鲜活的生命在消失!战争、疾病、凶杀、事故、自然灾害……多少冤魂,经久不散,在阴世与阳世之间纠缠……
我以对生命的珍爱和敬重,生动、客观、艺术地记录他们的音容笑貌、爱恨情仇,启迪世人。
——题记
一、灵异的出发
中原大地,人口稠密,民风质朴中透着世故,伟大中不乏卑微。作为一名小公务员,王正阳52岁时,借着一次特殊的“政策”,终于实现了提前退休。对于退休,他期待了很多年。
王正阳热爱旅游,他爱大自然,讨厌市井生活。很早的时候,他就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驾着私家车,带着老婆周游世界,游山玩水,亲近大自然,那将是一种多么惬意的生活呀!真是想一想都令人陶醉。为此,他设想过无数遍,对于将来的旅途,几乎每个细节他都考虑到了。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们出发的日子是四月下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一天天气晴好,春日暖阳。一大早,他和妻子李敏一起对照着拟好的物品清单,一样一样地再次进行清点,一件一件地放进他们的SUV汽车里。妻子李敏和他配合得很默契,因为多年来受他的影响,原本不怎么热爱旅游的她,也对旅游变得情有独钟了。这半辈子,李敏出远门的机会一直不多,对于这次出行,李敏也怀着许多美好的憧憬。这次行程,王正阳规划了大概两个月时间,计划绕着北方几个省份转上一个大圈儿,预计总里程在五、六万公里。
孩子在外地工作,这里就剩下他们夫妇两人。家里的事情该和亲戚朋友交待的都交待好了,王正阳就和妻子出发了。上路伊始,他们既兴奋又紧张,两的心情都溢于言表。对于王正阳来说,人生以往的所有得失,到现在变得都无所谓了,从今天开始,他要开启自己另一种生活模式。
汽车一路向北,他的第一站,是太行山东南麓。他们一路听着轻音乐,说说笑笑,心情极其放松。
汽车正行驶着,突然他们感觉天光暗了下来。王正阳扭头瞟了瞟窗外,发现有一大块灰色的云彩盖在头顶上,有点遮天蔽日的感觉,令他好生奇怪。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云朵,像一张巨型的烙饼,黑咕隆冬地让人感觉十分压抑。起初他没有多想,心想不就是一块云彩嘛,云彩都是飘移的,一会飘过去就好了。他略微调高一些收音机音量,伴着舒缓的音乐继续前行。过了有十分钟左右,妻子指指窗外说:“你看你看,这云彩怎么还在咱们头顶上呀?真奇怪!”他看看窗外,妻子说的没错。他说:“这块云彩大,在天上,咱们在地上,过一会就应该没有了。”可是又过了约摸十分钟,他看看窗外,感觉这个大云朵还是在自己的正头顶上!他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正疑惑间,突然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一个类似襁褓中的婴儿的东西。距离太近,躲已经来不及了,王正阳急踩刹车,汽车还是从那个看似婴儿的身上轧了过去。他喉咙里惊叫一声,急打方向将车停在路边。定了定神儿,下了车,向轧过去的那个看似婴儿的东西谨慎地走过去。走近一看,他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布娃娃。看那样子,像是有人丢失在路上的,又像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放在路上吓人的。妻子吓得到这个时候才下了车,仍然不敢走近了看。王正阳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但为了给妻子壮胆儿,故意提高了声音说:“是个布娃娃。吓我一跳!没事了。”王正阳将那个布娃娃踢到路边上,回来上了车。妻子惊魂未定,嘱咐他别开很快了,还说行程可以自由掌握,就像原来说过的,哪儿黑哪儿住,不着急。
王正阳嘴里应着,心里却总觉得十分蹊跷,可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蹊跷,就只好继续前行,只是话语不多了。又过了一会儿,王正阳又下意识地看看窗外,那朵云彩还是在正头顶。“真他妈的奇怪!”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观察路上的其他车辆和行人,想看看别人有什么反应,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发现许多路人也都抬头向上看天,有的还拿出手机对着那朵大大的云彩拍照录像。王正阳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回头看看妻子,发现妻子有点蜷缩在座位上,脸色有些发黄。他摸摸妻子的手,用手背轻触一下妻子的脸,笑了笑。妻子眼珠朝他瞟瞟,放松了些,但什么也没有说。王正阳心情复杂,说:“到前边县城咱就停下,也到吃午饭时候了。”
大约前行了三四十公里,他们来到沿途一个县城,准备找地方吃午饭。这时,王正阳忽然觉得天光有些亮了,抬头一看,那朵令人压抑的大云朵早已不见了踪影,他顿时觉得心里亮堂舒坦多了。
这个县城离他们所在的县城不太远,他也来过这里几次。他直接行驶到一条小街道上,找车位停下来,和妻子一起走向一家饭店。突然,妻子惊叫了一声!他扭过头,看到妻子指着一个临街的橱窗,眼睛里透出一丝恐惧:“你看你看,那个——”妻子没敢说下去,他朝里边看了看,发现里边的一些布艺商品之间,竟摆放着一款布娃娃,这款布娃娃和他们刚才在路上轧到的那个几乎一样。他心头一激灵,又急忙对妻子说:“卖这种玩具的多了,没什么好奇怪的。走,先吃饭去。”说着,拉着妻子的手走进饭店,可他脑海里始终闪现着那个令人生厌的布娃娃。
正在用餐时,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孩子走到他们桌子跟前。这两个孩子都是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文质彬彬,手里拿着几样儿童布艺玩具,身上还零乱地挂着一些玩具挂件。女孩甜甜地说:“叔叔阿姨您好,我们在做一项公益,请您买一样玩具吧,很便宜的,我们卖玩具的钱都会捐献出去的,请叔叔阿姨献出您一份爱心,好人有好报。”王正阳和妻子正想着别的事情,被这一幕弄得不知所措,干脆,王正阳简单处理,买了一个小点儿的储蓄罐似的玩具。两个年轻人一齐鞠躬致谢,高兴地离开了。王正阳把玩具递给了妻子,妻子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吃完午饭,他对妻子说:“这附近风景也不错,咱们在这里走走看看吧。”妻子说:“行,一会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得开车呢。”王正说好的。
附近有个小公园,一些居民在这里散步游玩。旁边一个刚会走路的婴孩儿挣脱家长的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却又被家长急忙扶住。王正阳和妻子异口同声地惊叫一下!这种惊叫,是他们照看自己的孩子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只要看到有小孩子要跌倒,他们就会忍不住惊叫一声!好在这个孩子并没有摔倒,于是,他们相对笑了笑,又和孩子的家长目视一下,表示友好,然后走开。这时,他们觉得心情好多了。
二、夜幕下的繁华与虚幻
下午5点多钟,他们在太行山东南麓一个县城停下。按照计划好的路线行程,今天晚上要住在这个县城,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进山。他们找地方吃了晚饭,就近找了家旅店,订好房间,这时妻子状态恢复如初。时间还早,他们两个走出房间,想去街上看一看这里的夜景。
他们走在这个陌生县城的街道上,一边欣赏着美丽的异地夜景,一边听着有些异样的口音,感受着丝丝缕缕陌生的孤寂——虽然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
初夏的夜晚,街上行人如织。他们悠闲地走着,妻子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时不时地指一指沿街门店或是招牌,随意地说一些什么。一个街角上围了一些人,似乎有人在中间表演什么。他们走近了看,原来是一位老者低低地蹲在地上,拿着粉笔在画画儿。老者已经画了几只动物画图儿,王正阳看那线条,十分柔美细腻,画的动物栩栩如生,表现手法十分艺术。再看老者,衣着朴素,头发蓬乱,一个流浪汉的形象。一些围观的人自觉地拿出一些纸币硬币丢在老人旁边,李敏也拿出一张10元纸币,丢在老人身边。一直不怎么抬头的老者突然停住了手,扭头抬脸注视了李敏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看他那神情,似乎认识李敏。李敏正想转身,老者从地上一个破盒子里拿出一包粉笔朝她递过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给,一包粉笔,不要钱!”李敏有点害怕,迟疑了一下,王正阳随手接了过来。老者对着王正阳“嘿嘿……”笑笑,挪挪脚,换了个角度,继续画他的画儿。
王正阳和妻子看了一会儿,离开人群,拿着那包粉笔继续往前走。一阵激情动感的音乐传来,往前看去,附近的一个广场上,一大片人正在跳广场舞。这里是一个圈较大的广场,除了跳广场舞的,还有唱戏的、拿着大毛笔蘸着水练习书法的、打着伞走模特步的、老人看护婴儿的、摆地摊的、卖小吃的……真是男女老少各得其所。他们就在这如织的人流中愉快地蜿蜒穿行。突然身后有些拥挤,他们侧了一下身子,从后边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走路轻盈,恰似一阵风飘过。仔细一看,竟然是中午遇到的那两个孩子!他们手里仍然拿着些布艺玩具,身上依旧零乱地挂着许多玩具挂件。他们正边走边轻声地说笑着,似乎也认出了王正阳两口子,微微愣了一下神儿,又冲着王正阳夫妇笑了笑,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的人流里,溶进了县城朦胧的夜色里。
前后就这么不到十秒钟,王正阳还没有来得及回送一个微笑,一切就这么一闪而过。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中午刚在那里遇见,晚上又在百里之外的这里遇见,还这么巧!”王正阳笑笑说。
“现在的孩子呀,真是大胆,和我们那时候太不一样了!”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了。”
“这样多不安全!做家长的怎么能放心?”
“家长也许就不知道吧!再说,知道了也可能管不了。”
他们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离开了广场,边走边交替着吃,相互谈论着古今中外的奇闻轶事,心有灵犀时,就会心地笑一笑。街道上的车辆来来往往,行人却有些少了。不远处一家酒店门口,几个喝完酒的人正进行着漫长的告别式;一对年轻人从商场走出来,正弯腰往私家车里摆放刚买来的物品;顺着商家促销的喇叭声望去,虽然喇叭声声,但门口已经没了顾客。时间不早了,他们看到前边已不再繁华,便决定原路返回。
当他们走到原先老者画画儿的地方时,李敏奇怪地说:“唉,刚才这里还那么热闹,现在竟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热闹而已嘛!看那些画儿,画得还真不错。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呀!”
“地上还有吗?咱仔细看看。”
他们走近了,发现地上一点图画儿的痕迹也没有,干净得就像没有画过一样。李敏转向四周看看,又看看脚下,肯定地说:“不错,就是在这个地方!谁清理得这么快这么干净!”
“可能是环卫部门吧,现在到处都在搞文明城市建设,这也很正常。”
正在感慨时,他们隐约看见,身后的地上有一个长长的身影向他们移过来。他们急转身,发现刚才画画儿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似乎还在笑,他们两个都一激灵!
“你——你怎么还没回家?”王正阳问。
“嘿嘿……回家吧,回家吧……嘿嘿……回家吧……”老者嘴里故乱说着话,又伸出手:
“给你一包粉笔,不要钱,给你——”
“不要了,你留着画画儿吧。你的画儿很好看!”王正阳看看他手里的那包粉笔说。
“嘿嘿……回家吧,嘿嘿……坐地行来三万里,阴里阳里满山川。看来看去不见血,只有双眼泪不干……只有双眼泪不干呀——坐地行来三万里,阴里阳里满山川……”
王正阳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但是却觉得很瘆人,就急忙扶着妻子转身离开了。刚走几步,前边不远处又发现了那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的身影,但见他们一路说笑着向这边走来。当他们两个走到王正阳身边时,立住了,静静地看着王正阳。这次,王正阳仔细地看这两个孩子:男孩文静、瘦小,女孩纯朴,长相甜美。从两人的年龄和相貌来看,应该是初中或者高一年级的学生。
“你们还没有回家呀?你们俩家在哪里呀?”王正阳总是爱搭讪。
男孩不说话,女孩伸出右手食指,在面前的空气中画着不知什么图形,画了一遍接着又画一遍。王正阳和妻子都不明白她在画什么,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都怪怪的,就像那个画画儿老人一样让人觉得瘆得慌,根本没有心思去猜女孩画的是什么。这时,远处一辆汽车亮着大灯驶来,男孩赶忙拉着女孩离开了。车灯刺得王正阳和妻子的眼睛很不舒服,等汽车过去了,两个孩子也不见了踪影。再看看画画儿老人的方向,空空如也。他们越发觉得这里陌生而又可怕,便急急忙忙向旅馆走去。
进了旅馆的房间,一片温馨的暖色调一下子包围了他们,他们觉得安全多了,身心慢慢放松了下来。回忆刚才的所见所闻,仿佛梦境一般。
王正阳坐倚在床头,在手机上打开地图,仔细查看明天的行车路线……
三、奇遇与拯救
第二天早上,王正阳和妻子按预定的6点钟起床,洗漱完毕,便怀着对山色风光的美好憧憬开车出发了。这一天又是天气晴好,视野良好。没走多远,奇秀的山峰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他们沿着平坦的旅游观光公路盘旋上升,一路走来,两边处处皆是美景!他们时不时地停车、下车,用手机记录着沿途看到的美丽山色。
在一处景点,他们停下车来。景区的门口,往往十分繁华,小商铺一个紧挨着一个,各种旅游纪念品琳琅满目,却又十分雷同,不时有小商贩向他们推销商品。面对青山绿水,王正阳让妻子摆摆造型,好为她拍照。多少年来,李敏对于摆造型总觉得不好意思,十分扭捏,好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于是也一点点学着大胆地表现了。他们拍了一些照片,买了点小食品,决定上车继续前行。
按照计划好的线路,距离下一个景点还有约三十华里的山路。他们刚上车,外边却有人拍他们的车窗,原来是管理人员收取停车费30元。
“这里还收停车费吗?现在的景区门口停车位都是免费了,你们怎么还收费呢?”
“这里一直都收!快点!”
“你们给开票吗?”
“开票。”
王正阳交了钱,对方却给了张红色的收据。王正阳知道这是不能报销的票据,想再理论几句,妻子拉拉他的胳膊说:“别跟他们争了,划不来。”王正阳嘴里嘟嚷了一句,将车开出了景区。拐了两个弯儿,正要上大路,王正阳突然扭头说:
“你看,那不是那两个孩子吗?”
妻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在不远处一个小商店的门口,站着昨天遇到两次的那两个孩子。
“老公,这不是巧合了,我觉得这很奇怪!这太奇怪了!这里边可能有问题!”李敏恐惧地大声说。
“我去会会他们。”王正阳有点调侃地说。
“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了,看到他们我觉得害怕。他们怎么像是两个幽灵呢?”
“哪有什么幽灵,我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再说了,我命硬。”
王正阳在车里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下了车,朝那两个孩子走去。过了一会儿,王正阳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回来。王正阳先走近汽车对妻子说:“他们两个想跟咱们的车走一段路,到前边一个集镇上下车。”
“这怎么行呢?他们——我害怕呀!”李敏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后边那两个孩子听见。
“没问题,他们都是孩子,再说,有我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那……你说行就行。”
王正阳拉开后边的车门,女孩男孩就一前一后上了车。王正阳赶紧转过去上了车,看看妻子又有些蜷缩,他只好用眼神安慰她一下。
汽车启动了,慢慢向前行驶。两个孩子比较瘦弱,因此汽车几乎没有增加重量。王正阳没话找话地说:
“这两天咱们见了三次,真是有缘分呀!”
“我知道你们要走哪条路。”女孩静静地说。
“啊?你是说你知道我们要走哪条路?”
“是的,我们知道。”男孩说,“我们什么都知道。”
“昨天晚上你用手画的什么图案?”
“长空飞鸟众,山间走兽多。人性通阴阳,只有善与恶。”
“你说的——什么意思?”
两个孩子却都不再说话,王正阳从车内观后镜里发现,两个孩子微笑着,他们的身体并没有随着车身的晃动而晃动,似两张贴在硬纸板上的明星图片。
车子正向前走着,因为出了景区,路边几乎没有行人。突然路边出现几个黑衣男人向他们招手,示意停车。王正阳心里紧张起来。车子停下了,几个黑衣男人围上来。
“叔叔,赶紧锁车门。”男孩说。
王正阳愣了一下,立即锁了车门。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狼!”女孩说。
“嗯?……”王正阳不知所措。这时,几个黑衣人已开始拉车门、敲车窗。
“把你们的粉笔拿出来,扔一支出去就没事了。”男孩说。
王正阳来不及考虑,李敏听了,赶紧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那包粉笔,抽出一支,又扭头看着两个孩子,意思是问怎么扔。
“打开点车窗,朝他们扔过去就可以了。”男孩说。
李敏把粉笔递给王正阳,王正阳开了一点车窗玻璃,迅速把粉笔扔出去。意想不到的是,粉笔落地的那一刻,竟然像手雷一样爆炸了。但见几个黑衣人发出一阵骇人的惊叫声,纷纷倒在地上,瞬间竟化作几只野狼四散逃走。王正阳和妻子吃了这一惊,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一会儿又回头惊异地看着男孩女孩。
“可以继续前行了,前边安全了。”
“哦——好的。”王正阳应了一声,驱车向前行驶。
走了约摸有20多里山路,前边一个集镇出现在眼前。还没到集镇边,女孩就说:
“前边那个路口,我们就该下车了。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两个。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去吧。”
“我们就从这里下车,我们要看一个朋友。”
车子靠路边停下了,王正阳和他们告别,妻子没有下车。两个孩子再次道谢。女孩迟疑了一会儿,对王正阳说:
“刚才想跟您解释,因为担心阿姨受惊,所以现在才给您说。”女孩继续说,“我们两个都已经不在阳世了。前年我遭遇不幸的时候才15岁。他是去年遭遇不幸的,那时他才16岁。”
“什么……”王正阳吃惊不小。
“还是别跟你说了。现在我们也挺好的,因为我们救过几个人,所以我们也有点特权,可以来往阴阳两个世界。以后我们还要继续救人,那样我们的特权就会越来越多。”
“好的,我们该走了。”男孩拉拉女孩的衣角。
两个孩子再次道谢之后,便朝着一条田间小道走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王正阳呆呆地站了足有两分钟。他回到车里,看看妻子,妻子已经是满眼泪花。原来女孩的话,妻子都听到了。
“老公,我们这是在做梦吧?”妻子扭扭他的手臂,王正阳也感觉到了疼痛。
“不是梦!”王正阳说,“似梦非梦!”
“难道真有这种事?难道人真有灵魂吗?难道人的灵魂真能在阴阳两世来往吗?”
“不知道,但愿吧。多不幸的孩子!”王正阳小声说着,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儿。他擦擦泪,再朝两个孩子走去的方向看看,却看到他们正好走到一片坟地,就突然消失不见了。王正阳回身抱抱妻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开车继续前行。
四、虎、虎、虎
经过集镇的时候,王正阳把车停在路边。集镇位于山区的小盆地,除了四周连绵的山脉,这里和平原没有什么差别。房子、道路、树木,还有墙壁上粉刷的标语、居民的服饰、摊位上摆放的商品,更有那银行和通信公司的招牌,让你感觉真是天下大同。王正阳不仅感慨道:看这清朗乾坤,谁又能想到,刚刚有两个年轻的灵魂与他们有过一段交集呢?唉!
阳光很好,王正阳让妻子下车在附近走走看看,妻子没精神,拒绝了。他们就在车上静坐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妇女的责骂声:
“……你他娘的不是东西,贱骨头!你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不想当儿子,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妈的×,跪下!跪下——我再说一声,跪下!你跪下不跪下?你信不信我在这儿治死你——”
王正阳顺着这刺耳的责骂声望去,只见约50米开外的路边儿上,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恶狠狠地打骂一个中年男人。但见那妇女,身穿一件虎皮图案的大衣,浓妆艳抹,大大的耳环旋转摇荡,闪闪发光,一副贵妇人打扮,然而打起人来却上下其手,又是扇耳光,又是揪头发,穿插着还用脚踢。中年男人只是招架,有时连招架也不敢,好像不让这个妇女打着后果会更严重似的。中年男人挨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打骂,也摔倒了几次,但总算没有下跪。也许那妇女和中年男人都不是当地人,因此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旁边居然没有一个劝解的人。王正阳有点看不下去了,想过去劝架,妻子急忙拉住他:
“别去了,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管闲事了!”
“你看看这事儿——他这样……就没人管吗?不行,我得过去劝劝。”
“别去了,不是好事,弄不好再把咱们牵连进去。”
“劝架怎么了?劝架还有错了?”
“别去了,她也不会打死他的。再说那男的那样,也不值得同情,别去了。”
王正阳犹豫了,正在思想矛盾时,看见正有一男一女过去劝架,王正阳心中踏实了一点,立住了脚步。可是就在这时,一辆卡车疯狂地驶过去,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之后,卡车连打架的和劝架的四人全都卷在了车底……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人心惊胆战!瞬间,小镇上寂静了,打骂声没有了,叫卖声小了,人们纷纷聚拢到事故现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正阳和妻子都有点懵了,天哪!几秒钟前,他们还在为去不去劝架而争执,几秒钟之后,几个人就与他们阴阳两隔了。
“正阳,我没让你去——老天爷呀,你亏得没去!要是你出事儿了,我可怎么办呀!”妻子说着说着就哭了。
王正阳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好大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正准备上车,忽然从汽车观后镜里看到一只老虎模样的东西一闪而过。他惊叫一声,扭头追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再看看观后镜,一切都很正常。他又围着自己的汽车转了一圈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这才钻进汽车。
“你刚才干什么了?”妻子问。
“没干什么,我看看车况。”
“车况有问题吗?”
“没有,车况很好。”王正阳又说,“考驾照的书上教过,上车前,要围着车子转一圈儿看看。”妻子不再说话。
很快,警车来了,一会儿,救护车也来了。王正阳又回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出事的四人,有两人被救护车拉走,地上的两人身上盖上了一层蓝色的布——这两人应该是不行了。
怀着一种莫名沉重的心情,王正阳和妻子驾车离开了。事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却是和他们擦肩而过。是运气好?还是冥冥之中有人相助?
中午时分,他们驾车路过一个景点,这不是他们行程计划当中的地点,但看到这里有山有水,环境倒也优美,风光秀丽,就决定在这里停留一下,也在这里就餐。妻子刚才受惊不小,说:“你先去找饭店吧,找好了我再过去。”王正阳只好自己下车,进了几家饭店又出来。李敏坐在车里,但眼睛一会儿也没有离开老公,他的眼神儿里似乎有满满的心事。过了一会儿,王正阳回来了,然后他们一起向一家饭店走去。
在吃饭的当儿里,王正阳打开手机,又把手机递给妻子看:
“你看你看,咱们市里的市委书记被判刑12年。”
“嗯?市委书记?因为啥事?”
“还能因为啥事?就那些烂事呗。”过了一会儿,王正阳又把手机递给妻子看:“邻近的县里两个副县长也被查了,和市委书记的案子有关系。”
妻子没有看:“你给我说就行。”
“回头再给你说吧,吃饭吧。唉!虎真是狼成群呀!”
吃完了饭,他们没有找旅店,打算在车上歇会儿就算了。
“嘿,你看,我的一个网友邀请我去他那里玩。”王正阳说。
“哪里的网友?”
“西部省份的。去年就认识的,邀请我好几次了。给你说过,就是那个政协主席。”
“哦,那这次能往他们那里去不?”
“想去就去呗,现在可自由了。要不给他回个信儿,咱过几天往他那里拐拐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我不管。”
“好,那咱就去!”
下午,他们边行驶边欣赏窗外的景色,偶尔也停下来拍拍照片。妻子兴致不高,他就主要拍些风景照,然后继续前行。车子路过一个水库,由于天气好,湖水看起来蓝洼洼地一大片,在远山和天空的映衬下,空灵秀美,令人心旷神怡。他们来到湖边,刚拍了几张照片,却发现远处有一群人。仔细看看,堤坡上还有一些警察,路边停着几辆警车,水边上还有一些穿黄马夹的人,旁边站着一些围观的群众。看这阵势,难道是有人溺水了?王正阳问问身旁的村民,果然是有人溺水!据说溺水的是外地人,人死了,开来的汽车还在路边停着呢。
王正阳觉得十分扫兴,这么好看的景致,就被这么一件事情给破坏了。真是的,水是美景,水同时也是杀手!水能给人愉悦,同时也能给人伤感!
当天晚上,王正阳和妻子住在了一个县城。这个县城是新兴的旅游城,一些街道正在大拆大建,有的街道两侧全是残垣断壁。一个机关的门口被一条白底黑字的长条幅拦腰挡住,上面写着“……申冤……公道”之类长长一行大字。吃了晚饭,他们没有心情再去逛街了,直接奔宾馆而去。
躺在宾馆的床上,王正阳有点无聊。他打开手机,查看在水库边上拍的那些照片,突然一激灵:一张水库风景的照片上,不光有警察和救援人员,竟然还能看到水面上的死者遗体!王正阳嘟嚷一句“真晦气”,赶紧把照片删除。妻子问他,他没有回答。
五、怪异的梦境
王正阳本想早早地睡觉,但是却好长时间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看窗外远处模糊的山脊,妻子李敏也眼睛眨巴眨巴地想心事。换一个地方住宿,很容易睡不着。很长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坐着躺着,又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
王正阳和妻子驾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公路似玉带,山色如画屏。一侧的山涧里一衣带水,水光潋滟。他们停下车,拿出手机取景拍照。这一侧山坡不高,他们就走上山坡,再放眼望去,满山还有许多盛开的桃花,果然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他们正在感叹大自然的杰作时,突然那两个孩子走过来向他们打招呼: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看这里景色好,就到这儿来看看。你们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好吧,既然这样,就跟我们来吧。”
说着,两个孩子绕着山坡走去,王正阳和妻子跟在后面。绕了几个弯儿,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王正阳和妻子光注意脚下的路了,当他们又抬起头时,发现四周的美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此时他们看到的是密布的丛林,树木很高,树冠很大,遮天蔽日,但树的间距很大,地上是一层蓬松的干草。正走着,前边传来嘻嘻哈哈一群男女老少的说笑声。跟着这两个孩子又转了一个弯儿,他们发现一群人坐在林间的地上,看那场景,就像小时候农村的街坊邻居没事坐在一起聊天一样。再仔细看,他们手里都拿着各自的活计,老年人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做家具,有的在剥花生。年轻男子有的在敞着怀聊天说笑,有的在哄小孩子玩。年轻女孩有的相互涂指甲、眉毛,有的在摆弄衣服。小孩子有的在低着头玩小玩具,有的在一旁打闹玩耍……真是一幅田园景致。等这群人看到王正阳他们两个时,齐刷刷地扭过头来。这时王正阳和妻子才看清楚,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黑眼圈儿!而这么多人都是黑眼圈儿,让王正阳和妻子感到十分恐怖,妻子李敏赶紧猫在王正阳身后。那两个孩子扭转头来,王正阳一看,他们也是一样的黑眼圈儿。
“叔叔阿姨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你们怎么——怎么你们、你们的眼……”王正阳惊恐地问。
“我们都是这样,没办法。”女孩静静地说,“在几年前,我们和你们一样都在阳世。”
“你是说,你们现在是——是鬼魂?”王正阳更加惊恐。
“我们不叫鬼魂,我们是阴世的人。”男孩接过来说,“除了相貌有些不同,除了不食阳世的茶饭,我们和你们是一样的。”
王正阳不知该说什么。
“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您的爱人也是一个好人。所以,我们欢迎你们来这里参观。我们希望您能把这里的情况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介绍给阳世的大众。”男孩静静地说。
王正阳回头看看,身后早已没有了来时的路。
“如果您不介意,请跟我们来。”女孩说着,示意王正阳跟随他们向前走。
没有办法,王正阳拉着妻子,跟随在两个孩子身后。双脚踩在那层蓬松的干草上,软绵绵地,像是驾云一般。这时,前边出现一片低矮的小房子。女孩指着近处的一座小房子说:
“这是那个大爷的家,他是前年生病死的,因为医疗事故,死在医院里,来时刚过六十岁。”
“这座是那母女俩的。”男孩指着离他近的一座房子说,“三年前的一天,这家的女孩被他们村长糟蹋后杀害了,她母亲上访无果,气病交加,前不久刚离开阳世。”
“这是一大家,5口人。”女孩又指着另一处房子说,“前不久刚遭遇交通事故,一起来这里的。”
“不要再说了!”王正阳大声制止,“你们不要再说了!你们——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少人?”
“这里有三十七人,前边还有。”男孩说。
“我想问问,你们两个是因为什么来这里的?”王正阳鼓鼓勇气问。
“先说我吧。”女孩说,“我是前年在放学路上被一个男子杀害的,后来听说他杀我是认错了人。”
“他也是生病死的。”女孩指指男孩说,“没钱治疗,硬挺了两三年,去年来这里的。”
王正阳心中五味杂陈,对两个孩子说:
“请你们送我们回去吧。我们想马上回去。”
“那好吧。只是——这里的情况,希望您不要随便向别人讲起。要讲,也只能向那些关心我们这个群体的人讲。我们都是冤死的,我们需要理解和帮助。”女孩伤感的说。
“那……我能怎么帮你们?”
“行善和救人。”男孩说,“然后再发动更多的人去行善、救人。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我们也在行善和救人,每行一善,每救一人,我们离重新投生就近一步。”
王正阳无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在这时,刚才那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再向另一侧看,也有一群和他们差不多的人正慢慢向这边走来。王正阳隐约看出来,他们也都是黑眼圈儿。
“请你们赶紧送我们回去吧。”王正阳说。
“好吧。”女孩说完,和男孩相视一笑,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再看看其他人群,也都飘乎不见了。王正阳和李敏的眼前只剩下一根根树干、遮天蔽日的树冠和地上软绵绵的一层干草。空旷的密林,没有人比有人更显得可怕。王正阳看看四周都没有道路,正惊恐间,忽然天塌地陷一般,树木纷纷倒下,山谷开裂,烟尘四起,地动山摇,隆隆声此起彼伏。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松动坍塌,王正阳和妻子眼看着无处可逃,不禁惊声尖叫起来……
一阵尖叫,他们醒来一看,原来他们还躺在宾馆的床上,妻子也和他同时惊叫着醒来,一问,原来两人做了相同的梦。打开床头灯,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看看时间,凌晨3点多钟。两人靠在床头上,他一只胳膊揽着妻子,两个人就这样睁大着眼睛一直坐到了天亮。
六、擦肩而过的灾难
在王正阳他们的感觉里,山区道路应该是崎岖难行的,即使是高速公路,山区和平原也不会一样,因为那里是山区。然而事实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实际情况推翻了他们的认知:高速公路都是一样的,而山区的高速公路更好,一是地基稳固,再就是山区高速多桥梁,也多起伏。驾车走在山区的高速公路上,两侧的山水是景色,公路和桥梁也是景色。有些桥梁跨越宽大的深深的峡谷,横亘在两个山梁之间,一排又直又长的椭圆柱形的水泥桥墩朝下插入山谷之中,整个大桥仿佛一架放大了的、立着的钢琴的键盘一般。每当看到宏伟的桥梁,王正阳和妻子都会发出几声感叹:中国人真能!国家真强大!老百姓真自豪!
每当走到有桥梁的路段,王正阳都会适当地放慢车速,妻子也急忙拿出手机拍照。从高速上往下看,总有一些村落和弯弯曲曲的乡间道路点缀在谷底,一些红色的瓦和白色的墙格外醒目,这些元素组合起来,像极了中国传统的水彩画儿,又像极了传说中的童话世界。
当天上午,王正阳和妻子又走过了一座这样的大桥,王正阳兴奋地把车停在了应急道上,打开双闪,回头仔细看那钢琴琴键般的大桥。大桥有不小的弧度,这使得大桥看起来更加宏伟壮观。在桥头的这个位置,借着弧度,能够看到大桥的全貌。此时,在王正阳和妻子的眼前,有壮观的大桥、宽广的山谷、淙淙的流水、几个卡通似的村落和绵延的黄绿色山脊,色彩、线条、角度绝佳,动静、光影、块面俱备,桥墩的数量、长度与景色的美丽程度成正比。王正阳记得,以前他曾经看到过青少年画的科幻画儿,那时的青少年就能凭着想像,画出未来的桥梁竟然高高地悬在空中,一辆辆汽车就行驶在这高耸的大桥上。当时他对那些孩子的想像力还是一笑了之,现在看来,唉呀呀!那些想像这不都成为了现实了吗?王正阳觉得,这些无一不是科技的力量!我们的国家真正强大、富裕了。
正当王正阳和妻子欣赏陶醉的时候,看到七八辆大货车从桥的另一端驶过来。王正阳觉得,这些重重的大货车不管对于景色还是对于桥的安全来说,都十分地不协调。正思忖时,却看到货车经过的桥面下方,竟然有一些东西脱落。王正阳正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时,部分桥面发生了倾斜,转瞬之间,一个桥空之间的桥面携带着车辆轰然坠落,重重地砸到深谷里,接着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桥空相继坠落,一阵沉闷夹杂着刺耳的声响,山谷里顿时狼烟地动起来,汽车就像玩具一样摔在深深的山谷里,折断后倒塌的桥墩又重重在砸到摔落的汽车上……这瞬间发生的一幕,惊得王正阳和妻子目瞪口呆!王正阳揉揉眼睛再看,悲剧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王正阳惊叫一声,急忙把自己的汽车往前开到离开桥头的地方,又快速下车走到车后向大桥看去。大桥上,已经走过塌陷路段的车辆,火速地向这边行驶,而后边正驶过来的车辆,急急忙忙向后倒车、转弯,可又与后边的车辆发生碰撞,挤作一团,都动弹不得,车上的人员纷纷下车,尖叫着弃车后退……
王正阳一时手足无措。突然,他又急忙从车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拨打110。打完电话,他稍微定定神,看到山谷里有几个村民向桥的方向赶来。王正阳思忖,这些村民应该是来救援的。他喊妻子下了车,锁好车,拉着妻子寻路下坡。好不容易才靠近大桥,而面前的景象让他恐惧:刚才掉下去的玩具似的汽车,现在却成了一大堆小山一样的残骸。这些残骸里,没有人向外爬,也没有人伸出手来,甚至没有人发出微弱的呼救声,一切都那么的死寂。起初,这些热心的人不敢靠近大桥,过了一会儿,王正阳和几个大胆的村民试着向跟前靠近。他们一边呼叫一边弯腰察看,还不时地向上张望,因为桥的断裂处不时还有一些小块的东西坠落。他们就这样边呼叫边寻找边抬头张望,期待着救援队伍的到来……
终于,110、119、120车辆一路鸣着刺耳揪心的笛声来到了现场,一些政府官员也随后驱车赶到,上百人沿着陡峭的斜坡迅速向桥下聚拢,就像电影上士兵的冲锋。这些人群中,有扛着摄像机和端着照相机的年轻干部,想必应该是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但很明显,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在大型救援设备运抵桥下之前,消防官兵带着小型救援工具,冒着危险抢到桥下,对压在汽车残骸上的水泥块进行拖拽、撬移,对汽车残骸进行撕裂、切割,他们嘴里不停地呼叫,试图营救尚未遇难的乘客。
王正阳忙活了一会儿,因为体力不支,时而站在旁边大口喘气,时而给消防官兵打打下手。妻子蹲在远处,看着消防官兵拖出的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停地抹眼泪。不经意间,王正阳看到自己站立的地方,竟有一只断了的手臂,还有一小撮儿连带着头皮的头发,他不由地惊叫一声,一下跳离那个地方,又忍不住弯着腰呕吐起来。
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大型救援设备的到来,使救援工作速度加快。王正阳扶着妻子离开时,已经有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整齐地摆在一旁,有男有女,有成年人,也有婴儿。
王正阳扶着妻子,顺着来时的斜坡返回时,感到四肢无力,他们手脚并用才艰难地回到路上。回头看看山谷里的一切,想想一场灾祸就这样与他们擦肩而过,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回到车内,妻子竟然趴在汽车中控台上嘤嘤地哭了。王正阳没有劝她,就让她哭一会儿吧。他发动汽车,缓慢地向前驶去。王正阳想,也许汶川地震就是这样的惨状吧!不对,应该是许多这样的惨状的集合。不过地震是天灾,而这个灾难是不是人祸呢?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个服务区停下。刚才发生的事故此时已经在服务区内传播,对面服务区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连通两个服务区的地下通道成了交通要道,对面的一些车辆相继从地下道里开过来准备返程。就餐时,餐厅的电视里播放了刚才发生的事故。在救援画面里,王正阳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妻子的身影。
时事新闻之后,是一些广告和娱乐新闻,而后又是雷人的抗日神剧。王正阳和妻子边想心事边用餐,一顿饭用了一个多小时。
忽然,超市的一名女服务员惊叫了一声,女老板赶忙跑过去,问女孩怎么了。女孩神色惊恐,指指靠里边的一个货架上的商品,自己却躲在老板后边。女老板看看女孩,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看,没发现什么,又回过脸来看女孩。此时,女孩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手一直指着货架的上方。老板慢慢向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走到跟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她下意识地伸手要整理货架,可是手刚触摸到商品,突然就浑身抽搐起来,似是触电,头扭到一边而不能复位,又像极了电影里的僵尸。“僵尸”扭头看女孩,女孩吓得丢了魂儿似地尖叫着跑出去……
七、“僵尸”之灾
大厅里顿时大乱。王正阳急忙把妻子推到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藏起来,嘱咐她千万不要出来。此时,“僵尸”已经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王正阳从后边慢慢尾随着,等他走到门口才发现,“僵尸”不光这一个,门外已经有好几个“僵尸”了,外边的游客被这几个“僵尸”追赶着,由于没有防备,有的游客受到“僵尸”的袭击,其家人就和“僵尸”扭打在了一起。诺大的广场上惊叫声、哭喊声撕心裂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王正阳一看这场面,想上前去救援吧,却担心妻子的安全;想退后,可眼看着那些无辜的人们急需帮助,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有几个保安冲进了人群,冲着“僵尸”的身体使劲击打。一些大胆的男游客安顿好自己的家人后,也迅速加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当中。看到这情景,王正阳也不再犹豫了,他急速冲上去,几下就把一个“僵尸”打翻在地。他又冲向另外的“僵尸”时,被他打翻的那个“僵尸”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继续对游客进行攻击。不光这一个,其他的“僵尸”也是如此,打翻了,一会儿就又站起来,似乎都有不死之躯。时间在推移,参加这场战斗的人们已经有几个负伤了,虽然没有表现出胆怯,但却有无限惊恐:对这些不死之躯的“僵尸”,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战斗的间隙里,王正阳发现,连通两个服务区的地下通道里也惊叫连连——有“僵尸”已经侵入了那个通道!如果过了那个铁门,对面那个服务区也就无法幸免了。由于车辆正在通行,通道之间的铁门处于敞开状态,虽有游客,但没有人敢于阻挡侵入的“僵尸”,而是四散奔逃。王正阳不再犹豫,冲刺般跑进地下通道,把一个即将走过铁门的“僵尸”打倒在地,使劲把铁门关上。铁门是关上了,但情急之下,他怎么也找不到锁门的锁。不得已,他只好背靠着铁门守在跟前。被他打倒的“僵尸”又站了起来,向他进攻。王正阳双手向上反抓住铁门上方,身子腾空,双脚朝“僵尸”使劲踹过去,正喘个结结实实,竟然把“僵尸”踹出去有四五米远。在这个间隙里,王正阳转身向对面的服务区看去,对着几个惊恐的游客大声喊:“去找一把锁,把这个门锁上。快去!找一段铁丝也行。快点……”说完,王正阳又急转过身来,准备迎接“僵尸”的再次进攻。“僵尸”已经站起来并朝他走来,王正阳别无选择,他打定主意,在铁门上锁之前,自己必须守在这里!他死盯着这个“僵尸”,心里快速地揣摸他身上的弱点,寻找进攻的机会。当“僵尸”向他扑到跟前时,他一侧身,右脚使劲踹在“僵尸”的肚子上,一下,又把“僵尸”踹倒在三米开外的地上。王正阳又回身看了一眼,还没有人送锁或者是送铁丝过来!他心急火燎,但又无可奈何,转回身,继续防备“僵尸”的进攻。“僵尸”又站起来向他扑来,他又奋起一脚,踹在“僵尸”的右大腿上,“僵尸”踉踉跄跄,又倒在了三米开外。“僵尸”刚站起来,王正阳瞅准时机,跑过去又是一脚,踹在“僵尸”的下巴上,又把“僵尸”踹出去两三米远。
这时,王正阳发现铁门的另一侧有人正在给铁门上锁,终于,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现在铁门不用守了,他放开了手脚,又用老招式连踹几脚,一直把“僵尸”踹到小广场上。他放眼望去,在战斗的人群中,又多了几个警察,甚至一些妇女也加入了战斗。王正阳透过餐厅的玻璃墙,看到妻子向他招手,他赶快跑过去,看到妻子并没有受伤,又放心了许多。李敏说:“给你这些粉笔,试试用粉笔能不能消灭他们!”一句话点醒了王正阳。他接过粉笔,稍微定了定神儿,抽出几支,跑到大厅门口,使劲儿朝天上扔去。几支粉笔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正好散落在人群稠密的地方。奇迹发生了,粉笔落地后发出了连续的爆炸,淡淡的烟雾飘起来,此时,所有的“僵尸”便都应声倒地抽搐起来,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这一切来得是那样的突然,又结束得如此的离奇,参加战斗的人们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些人不自觉地又朝倒地的“僵尸”身上跺几脚、吐几口唾沫解恨。这时,人们才顾得上仔细打量:原来几个“僵尸”中除了超市女老板外,还有两个加油站的员工、两个餐厅工人。就这五个“僵尸”,竟把一个服务区搅得天翻地覆。
这时冲来了两辆警车,车上下来一些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迅速冲到跟前。看到这些“僵尸”都已倒地不能动弹,警察便将他们一个个反绑手脚,又把手脚再绑一块儿,装到警车里。不久,几辆120急救车赶来,十几名医生护士急忙为受伤的游客检查伤情,包扎伤口。鉴于案情重大,出于对游客生命安全的考虑,所有负伤的人都被要求到就近的医院作进一步检查。
一些妇女守护着自家的孩子,躲藏在隐蔽的角落里,当家人把他们找出来的时候,小孩子们还吓得哇哇地哭,有的妇女还腿软得无法走路。
有个警察大声问:“听说刚才有个同志扔了个爆炸物,才把这些‘僵尸’制服,请问是哪位同志?他可真是救了大家的命呀。”
王正阳举举手,警察走过来,热情地和他握手,又问他是用的什么样的爆炸物。
“是粉笔。”王正阳轻松地说。
“粉笔?”警察十分疑惑,“什么样的粉笔竟能爆炸?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王正阳说,“你跟我来吧。”
这时李敏已经走出大厅,正站在圈儿外观看。
“你把粉笔拿出来,警察要看看。”
妻子从包里拿出剩下的粉笔,说:“给你,就是这些粉笔。”
警察谨慎地从里边抽出一支,上下左右地端详起来,看了一会儿,显然没有看出什么,抬脸看看王正阳他们,说:
“这支能不能送给我?”
“能,送给你吧。”
警察冲他们笑笑,又悄悄安排人员对刚才使用过的爆炸物取样。一切安排妥当了,一些政府官员也驱车赶来,安排善后工作。
因为身上多处受伤,王正阳也要随120急救车去医院,妻子和他一同上了车。临离开时,透过车窗,王正阳扭头看看服务区,此时的广场上满地狼藉:招牌掉落,垃圾筒歪倒,连椅折断,冒着热气的开水满地流淌……刚才还是一个好端端的所在,现在却是如此的衰败。
汽车开动后不久,王正阳竟然晃晃悠悠地睡着了,他梦到了和他们见过几次面的那两个孩子,也梦到了那个送给他们粉笔的流浪画家……当他醒来时,汽车已经到了医院。
八、警方的询问
这次战斗中受伤的大约有十五六人,多是皮外伤,但是坐急救车到医院的包括家属有三十多人。伤员很快都住进了安排好的病房,家属焦虑地陪伴在旁边。王正阳本来和另一个伤员住在一个房间,但很快又被转到了另一个单间病房。王正阳双手的手指、手腕以及小腿外侧有几处皮外伤,这些伤口医生都已经处理过了,他想着稍微休养一下,最多待两三天就可以离开了。
不久,留下过一支粉笔的那个警察敲敲门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瘦小的女警察。
“王先生,我们见过面了,我姓秦,你可以叫我小秦。”这位自称姓秦的警察又介绍身后的女警察,“她姓梁,小梁,我们一起的。”
王正阳点点头表示欢迎,妻子李敏赶紧让出来座位,忙别的去了。
“警察同志——嗯……秦警官,我想问一下,那些‘僵尸’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呢?”
“这个问题我们正在讨论研究,我们过来也正想向你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你不但是参与者,也救了大家的命呀。”
“救命谈不上,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没想到它竟然行。”
“你怎么会想到用粉笔来试试呢?你以前这样用过粉笔吗?还有,这些粉笔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呢?”
“前几天我们遇到一个流浪画家,他送给我们的,当时我们还不想要,觉得没有什么用处。谁知竟用它吓跑了几个抢劫犯。”说着,王正阳又把遇到两个少男少女的事说一了遍,但他没有说梦中到过两个孩子生活的地方。两个警官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有点发呆,但很明显,他们半信半疑。秦警官笑笑说: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有戏言?”
“这不都是事实摆在这儿吗?”
“我不是说今天的事儿,我是说那两少男少女的事情,哈哈,你敢保证是真的吗?”
“能保证!我说那假话干什么?开始我们两个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情景毕竟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不瞒你说,我退休之前也是公务员,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好像上午桥梁坍塌的时候,你和你爱人刚刚从那里经过,是吗?”
“是呀,我们刚刚经过,正停在桥头想拍几张照片呢,事故就突然发生了。我们还参与救援了,对了,电视节目里还有我的画面呢。”
“哦?那我先向你和你的爱人表示感谢!”秦警官接着说,“你觉得桥梁坍塌和‘僵尸’案件有联系没有?”
“你说这——应该没有吧。我不懂,不好说。”
“那关于这两起事件,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告诉我们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想了解什么就问我好了。”
“你不觉得那两个少男少女的故事很奇幻吗?”
“是呀,我们也觉得很奇幻,开始还觉得害怕呢。后来接触了几次就不再怕了,还有点喜欢上他们了,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孩子,很可怜。”王正阳停顿一下说,“我是党员,是无神论者,但是我们又真真切切地遇到了,不信,又能怎么办呢?非说没有,那不就是自欺欺人吗?说实话,我这心里呀,还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希望这些可怜的善良的人能有一处清静的地方。”
“你说的这些,我表示理解,但是我却不能相信。我也是党员,也是无神论者。”
“这种事情,谁也不能强迫谁去信,慢慢来吧。”王正阳又反问,“那你们觉得这两个案件有联系吗?”
“我们正在调查,毕竟在我们W市同一天连发两起大案,还十分灵异,我们不得不这样去想。”秦警官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王先生,这上边是我的电话,你如果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这跟演电影似地。哈哈……好吧,我要是想起来有什么必须给你说的,我就打你的电话。不过我还是想问问,那些‘僵尸’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我们已向公安部申请技术专家前来协助破案,在拿出万全之策以前,我们会对这些‘僵尸’严加看管,绝不能让他们再出来危害群众。”
两个警官告别后离开了,妻子李敏靠近了说:
“真跟拍电影似的。哎,是不是他们怀疑咱什么?”
“刚才我也这么想。再说了,能不怀疑吗,叫你说,就咱这奇怪的粉笔,咱这奇遇,咱自己都说不清,别人怎能不怀疑?桥梁坍塌会不会就是因为粉笔还不好说,不怀疑倒是不正常的!”
“你说的也是。我想起来了:在你们打‘僵尸’乱作一团的时候,我隔着玻璃无意中看到加油站有两个员工,因为他们都穿一样的衣服,站在那里不跑也不救人,在那里看热闹。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真的?竟有这事儿?”
“有!我看得很清楚!应该还是两个男的。”
“哦!那这个情况不知道对他们破案有没有帮助。回头再说吧。”
当天晚上,他们就这样在医院度过了。第二天,王正阳提出想离开,医生说观察期还没过去,暂时不能离开,三天后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离开。
没有办法,由于身体也无大碍,王正阳就和妻子在走廊内外散步。不一会儿,昨天参加过战斗的游客和他们的家属也陆陆续续走出病房,慢慢地,他们就聊到了一起。有人认出了扔粉笔的王正阳,笑着走到他跟前和他搭讪,开口就询问粉笔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感到十分好奇。因为昨天和警察说的不少,王正阳不想再说这档子事,就转过话题说:
“我一直不放心那些‘僵尸’,你们说说,警察会怎么样处理那些‘僵尸’呢?”
“这得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说,“如果他们本质上是人,那就得当成病人积极治疗;但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是人,那就好办了,直接杀死或者注射药物杀死就完事了。”
“可怕的是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载着眼镜的男子说,“有一种可能,他们本质上是人,但又已经失去了人的大部分本性。此时他们还知道以人的名义求饶,你就不能杀死他们吧。但是日后他们还会再发病,再伤人,这是最麻烦的。”
“我看,最有可能的是长期关押!”一个妇女插话说,“一是因为这种病应该很难治疗,二是因为这种病对公共安全危害太大。不管怎么说,这和桥梁坍塌应该没有关系。昨天警察问我,我就是这么说的。”
王正阳一听,才知道昨天警察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
九、促膝长谈
早饭后,秦警官又找到王正阳夫妇,问候寒暄了几句,让王正阳把他们的车号牌写下来,警方要安排人员把他们的汽车拖到这里来。王正阳写下了车牌号,突然想起昨天妻子说的那个细节,就对秦警官说了,秦警官若有所思。
上午,医生又对王正阳他们作了一些体检,还抽了血样,登记了身份证信息、联系方式,了解了饮食习惯,说了些祝福的话语。下午,医生告诉他们,如果明天体征正常的话,他们就可以出院了。这时,秦警官和梁警官又来找王正阳夫妇,他们都穿着便服,每人手里都拿了一大束鲜花,要送给王正阳夫妇。王正阳和妻子高兴得跟孩子似地,接过鲜花,招呼他们坐下。
“王先生,嫂子!”秦警官微笑着说,“我从医生那里打听了一下,他们说王先生这两天饮食方面也不用忌讳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们请你们吃个饭怎么样?”
“那怎么好意思?”王正阳还没有说话,妻子李敏先接过了话,“我们平时吃饭挺简单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王正阳也客气了一番。
“王先生,嫂子,不用客气,你看咱们素不相识,现在认识了就是缘分。你们都是好人,我就喜欢和你们这样的人交往。”秦警官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一会儿我来接你们,咱们也不走远,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好吧?不影响你们明天出发。”秦警官说完就站起来告辞。
晚上,他们在附近一家饭店落座。这家饭店从外边看一点也不高档,内部却十分雅致,灯光温馨,乐声袅袅,每个楼层及楼层之间都恰到好处地装饰一幅字画儿,让人感觉颇有品位。他们在二楼一个单间落座。点了几个菜,上了一瓶红酒。秦警官不顾王正阳夫妇推辞,硬是倒了四杯红酒,分放在每个人面前。
“王先生,按年龄来说,我该叫你哥哥。要不,我就叫你大哥怎么样?”秦警官笑着说。
“好呀。我很高兴你叫我哥哥。先生先生的,显得很见外。”王正阳高兴地说完,他们都笑了。
“王大哥,我从警十多年了,这一天当中发生两件这么大的事件,我还是头一回遇上,谁都没有思想准备呀。我们市里干部群众都炸了锅了,见面谈论的就这一个事儿--不,就这两个事儿。”秦警官说,“现在市里上上下下压力都很大!”
“秦警官,嗯老弟,我理解你的心情。最让人感叹的,就是许多无辜生命的离世。”
“是呀。这座桥投资2个多亿,才建好一年多。到现在为止,大桥的案件已经死亡11人,这个数字可能还要上升,重伤轻伤20多人。这是多少个家庭呀!现在副市长被免职了,建筑方几个责任人被控制了,但是——其他桥梁呢?谁敢保证其他桥梁没有问题?不管哪个出问题,都可能有群众生命财产的损失呀!”
“责任追究是应该的,但生命一个也回不来了呀。”王正阳说着喝了一口酒,“世间又多了十多个冤魂!”
“上午的案子正让人心焦呢,下午服务区又出事儿,要不是王大哥你那神奇的粉笔,兴许还会有人成为冤魂呀。”秦警官接着说,“您介绍的粉笔的来历,我虽不太相信,但我愿意它是真的。”
“粉笔的来历一点也不假,但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公安部来人吗?你们可以去化验一下,看从粉笔的成分中有没有什么发现?”
“化验过了,成分与普通粉笔完全一样。这样一来,似乎就能得出一个结论:不管人们是否相信,都必须承认这样一个灵异的事实客观存在!您说是吧?”
“老弟,虽然你我都是无神论者,但也不能这样出结论。只能这样说,这一现象目前科学还无法解释,无法解释!只能这样说!”
“您讲的故事虽然很灵异,但也确实很美。”秦警官微笑着,“如果哪一天您再见到那两个少男少女,还有那个流浪画家,能不能跟我联系一下?或者您能不能悄悄留下一些什么证据?”秦警官说完端起酒杯向王正阳示意。
“这个……真是不敢保证,我们只能说试试看吧。”王正阳端着酒杯,“一是不敢保证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再就是如果见到了,也不知道会是在什么环境下,有没有条件留下一点什么证据……不管怎么说,那两个孩子,还有那个流浪画家是救过我们的,当然也救了大家,他们都很善良。我们应该感谢他们!”
“是的,我们应该感谢他们!”秦警官附和了一句,又端起酒杯向王正阳示意,“对了,你们这次旅游是怎么规划的?”
“呵呵。”王正阳笑笑,“我们现在很自由,初步计划是进太行山,过山西,到内蒙,再到陕西、甘肃。如果还有精力,就去新疆看看。下半年再去江南走一圈儿。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就是这样规划的。”
“嗬!真羡慕你们呀!”秦警官笑了。
“真是挺浪漫的呀。”小梁警官也笑着说道。
“不要羡慕我们,你们以后会比我们更浪漫。”王正阳笑笑说,“年轻就是财富。咱们这些人,都赶上了好时代,要不是国家富强了,什么私家车呀、旅游呀,根本谈不上!以前听说呀,有个老太太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村子呢。现在,我们还想周游全国,有机会呀,再出趟国。呵呵……”王正阳说着就笑了,妻子免不了在一旁谦虚地泼泼凉水,大家都笑了。
“两位警官,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李敏说。
“嫂子,有什么话您尽管讲,咱都是熟人了,不用客气。”小梁警官说。
“这些粉笔,我想送给你们一人一支,你们不要见笑。”
“哦,先谢谢您了嫂子。”秦警官说,“我有那支,就不再要了,小梁你愿意可以留下一支嘛。”
小梁道谢后,高兴地从李敏手里接过一支,打量了一番,用餐巾纸包了装进挎包里。
“老弟也留一支吧,你那支不得归公了?”
“归公了,不过我也摸过粉笔了,也算沾了神气了。哈哈。”
王正阳夫妇被秦警官他们送回医院时,已经快九点钟了。两位警官回去了,他们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深思之中……
十、山城印象
次日上午7点多钟,王正阳夫妇收拾停当,也没有再吃医院的早饭,便驾车离开了。他们想在街上寻找早餐店,可是看了几家,都觉得不太满意,便又开着车转向另一条街道。这时,每条街上的行人都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在一条主街上,一些城管人员正在驱赶一些路边的商贩,有商贩的水果散落在地上。虽然口音不十分听得懂,但王正阳能判断出双方的矛盾将要激化。
他们在一家顾客较多的早餐店吃了饭,王正阳并不想立即动身,他又和妻子在附近逛了逛。他突然想对这座城市作一下浅层次的了解。从城市建设来看,这里不是很新潮,高楼不多,卫生状况一般,高档小区极少。但从街上跑着的汽车来看,却发现豪车不少,不时还有几辆比较昂贵的摩托车疾驶而过。从人们的穿戴打扮看,这个地方应该是藏富于民的那种。正走着,不远处两辆汽车一个左转一个右转时发生了剐蹭,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司机先下了车,指着另一辆车大骂。另一辆车的男司机立即下车,冲着女司机就是一顿拳脚。女司机被打倒在地,鼻子都流出了血,嘴里仍骂个不停。男司机想驱车离开,女司机急忙两个翻滚挡在对方车前,男司机片刻犹豫之后,径直从女子一条腿上轧了过去,然后在女子的惨叫声中扬长而去……
王正阳夫妇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又毫无办法。妻子拉拉他的衣服:
“咱回去吧,在这里看什么呀?有什么好看的?”
王正阳阴郁着脸,随着妻子转身往回走。当他们启动汽车正想离开时,一个穿工作服的妇女拦住他们,索要5元停车费。
“这不是规划的停车位吗?停车位也要收费吗?”王正阳生气地问。
“停车位也收,都是5元。”
“你有收费许可证吗?”
“你要什么证?我们都不用证件,现在是5元,过一会儿就是10元了。”
王正阳还要理论,妻子劝他不要再说话了,出门在外,少惹是生非。李敏记得自己的挎包里有个5元的纸币,她想赶快从挎包里往外拿钱,却越急越找不到,无意当中扯开了那包粉笔,突然一道白光从粉笔上发出,像闪电一样直击到妇女的脸上。那妇女“哎呀”叫了一声,竟掩面伏身而去。王正阳夫妇吃了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看旁边正好无人,那妇女也不见了踪影,王正阳就开车离开了。他们驶过好几条街道,向着正北方向驶去。想着因为5元钱竟伤了那个妇女,他们觉得十分不妥。但转念一想,也许那个妇女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因为这些神奇的粉笔是不伤善良人的。想到这儿,他们心里又踏实了。
正走着,对面一溜披红带花的婚车迎面驶来,一阵鞭炮在他们车旁“噼噼啪啪”地炸响,一股好闻的火药味儿隔着车窗玻璃钻进来。十辆婚车拉开一定的距离,排成老长的一溜儿,王正阳便主动靠边停下来礼让。突然,路边儿五六个老头老太太一下都冲到第一辆婚车前边,婚车便嘎然停止。从第二辆婚车里下来一个青年人,陪着笑脸把几个老人拉到一边,给每人塞了一个红包,几个老人便喜笑颜开。王正阳看看,心想这里也许就这种习俗吧。几个老人刚退到路边,一串鞭炮就在他们身边炸响了,吓得他们笑骂着赶紧再往后退身,身边两条狗也受了一惊,“汪汪”叫着跑开了。婚车车队过去了,几个老人分别从红包里拆出5元钱,嘴里嘟嚷着什么,一会儿便也四散开去。
王正阳靠路边停下车,打开手机地图查看路线。他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开动汽车,转过一个弯儿向前驶去。驶出了市区,道路两边是荒山野岭,分布着一些或大或小的平地和不规则的沟沟坎坎,平地上种了些桃、梨、杏和苹果树,有些群众在修剪自家的果树。他们减慢车速,边走边看。这时,空中飘着一些白色的云朵,蓝天、白云、青山、绿树组合在一起,还有和煦的微风,风景是如此的美妙,令人心旷神怡。这正是王正阳夫妇所期待的,他们认为,不是只有在景点才有风景,一路走来,沿途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风景也毫不逊色!大自然就是如此奇妙,时不时地给你一些惊喜。王正阳让妻子下车,把这美丽的自然风光用手机记录下来。
一会儿,他们又继续前行。山区的公路虽说不太宽,但路况大都很好,高高低低,曲曲弯弯,走起来也提神儿,不容易发困。驾车走在这种公路上,比平原地带感觉更加美妙。
忽然,天光暗了下来,王正阳以为是有云朵遮住了太阳,没有在意,可是天色越来越暗。王正阳停下车,下车往四下观看,没有大块的云朵,更没有阴天,到处都是白茫茫灰蒙蒙地,只是天光奇怪地发暗,似乎越来越暗。妻子让他看看太阳,他仰头看看天空,忽然意识到:日食!他打开手机上网一查,果然今天有日食!而且是日全食!他毫无思想准备,在这陌生的山城郊区,在这人烟稀少的山路上,天色将会突然暗如夜晚。虽然只是那短短的两三分钟,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可遇到奇幻天象的兴奋又让他激动起来:这机会实在难得!此时,妻子又早已蜷缩在座位里,神情紧张。他干脆坐到车里,隔着玻璃观看,用手机录像。妻子侧身偎在他身上,也随着他小心地向外看。他则一手紧紧攥着妻子的双手,一边录像,一边慢慢地给她讲解关于日食的原理、世界各地的人们遇到日全食的喜悦心情。他把一场难得一遇的天象奇观讲解得十分曼妙,把彼此心中那一丝恐惧化解成了无限的浪漫。当太阳全部被遮挡住的时候,大地一片黑暗,四周一片沉寂,妻子紧闭双眼,把头埋在他身上。他抚摸着妻子的肩头,看看四周,再看看太阳隐去的地方。约摸两分钟后,太阳又重新显现出一道金边,大地瞬间明亮了,而且越来越明亮。他让妻子向外看,他们就这样看着太阳的方向,直到太阳变得刺眼了,大地恢复如初。
他们激动地下了车,尽情地向四周望去,依然有蓝天白云,依然有青山绿树,一切如旧。一次日食,似乎是苍天眨了下眼睛,给大地刷新了一次,他们的心情却似乎净化了一次!阳光真好!什么得失、荣辱,在大自然面前,人缈小得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日食过去之后,他们紧紧拥抱了一会儿,然后驱车前进。王正阳说:“你回去以后,写一篇作文吧。”
“我不写!你写吧。”
“一说让写作文,你就玩得不开心了。怎么样?说到你心里去了吧?”王正阳说完哈哈地笑起来。
“就是,一说写作文,就没心思玩了。”
“从这一点来讲,就得理解学生的心情,不要动不动就让学生写作文了。”
他们都笑了。
十一、预言与报答
公路就像一条无限长度的橡皮泥,需要怎么拐弯它就怎么拐弯,需要多大坡度它就多大坡度。
“人真是能!”他们一前一后地感叹。他们觉得总体上是在下坡,海拔在不断降低。又转过几道山梁,面前呈现出一片广袤的山区平原,刚才山岭间的压抑感顿时不复存在。
中午时候,他们经过一个集镇。在加油站加了油,方便方便。王正阳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四肢,望望四周的远山。妻子拿出保温壶,进加油站要了些开水。他们又上车吃了点东西,便又不慌不忙启程了。
集镇上人不多,但也不冷清,街巷干净整洁,胡同口都悬挂有喜庆的小红灯笼、小风机等装饰物,村边一片不大的树林里铺着弯弯曲曲的甬道,还有细细的流水,好一幅特色旅游小镇的打扮儿。他们停下车,步行在几条街巷里,走着看着。路边不时出现小桥流水,花红柳绿,随便几丛竹子,便有成林的感觉,一些老物件被加工后点缀在房前屋后,让人顿生怀旧之情。在这里,似乎没有垃圾,所有的物品经过加工都能够派上用场,颇有创意。
正走在一条胡同,小竹林里突然跑出一只白色的小山羊。小山羊不大,也就有二十斤左右,怯生生地跑到王正阳脚旁,钻到他两脚之间,似乎是在躲避危险,王正阳和妻子都笑了。小山羊让他们起了怜悯之心,李敏蹲下身子,温柔地将小山羊抱起来,高兴得不得了:
“咱把它抱走好吧?”
“行,要是别人看见了怎么办?要不,你把围巾盖在它身上。”
李敏赶忙用围巾把小山羊盖住,四下看看没人,便急忙朝自己的汽车走去。
一切顺利,他们带着小山羊,怀着一种美妙的心情驾车离开了。小山羊还没长出角来,浑身雪白,几乎一尘不染。
“你抱个小羊,可怎么养它呀?再说,你这样光看它了,还看风景不?”
“好养,小山羊吃草,说不定是救它一命呢!”
离开集镇不久,汽车又蜿蜒爬坡。不远处有两辆旅游大巴车停在路边,一些穿得花花绿绿的中老年游客在路边观景。王正阳把车停在大巴车旁后边,和妻子下了车。李生疑怀抱着小山羊,像是抱着一个婴孩。观景的地方面临深深的山谷,山谷的那边是层层的山峦。这是一处待开发的景点,青山绿水,悦人眼目。李敏抱着小山羊,让丈夫给她照了几张相。过了一会儿,王正阳一扭头,发现公路上远远走来一支僧侣队伍。说是队伍,是因为他们足有二十余人,排成一个纵队靠路边行走。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女僧。王正阳好奇地指给妻子看,看着长长的僧侣队伍,两人一时沉默无言。当领队的女僧走到李敏跟前时,突然停下来,示意其他女僧继续赶路,她对着李敏和王正阳施礼说: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怀中所抱小山羊不知是买来的?还是从小自己养大的?”
“我们路上捡的。”李敏随口说。
“不瞒两位施主,我看这只小山羊虽然雪白可爱,但它耳后各有一个黑点,捡来养几日倒是无妨,但若是长期抚养,日后恐搅扰夫妻关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僧良言,两位施主请勿见怪。”
王正阳夫妇看看小山羊,再看看面前的女僧,一时无语。
“阿弥陀佛,告辞。”女僧说完施礼告辞。
王正阳夫妇心中不悦,但又不知女僧所说是否真实,一时不知所措。旁边几个老年游客拿出几瓶纯净水要送给女僧,女僧施礼谢过,收下告辞。一位老伯拿出一张百元钞票要送给女僧,被对方婉拒。
“怎么办?”王正阳问妻子。
“反正不能扔在这儿呀。”
“那你就做主吧。”
他们又逗留了一会儿,拍了不少照片,便上车离开。
一路上,山水相间,山体颜色多变,有的呈黑色,显得古朴凝重;有的呈彩红,恰似丹霞地貌。王正阳调出收音机,舒缓的音乐响起,他们浑身异常放松。
下午四五点钟,他们路过一个县城时,王正阳感觉肚子有点饿,这才想起来中午竟然忘了吃饭。到了县城,七拐八拐,找了家旅馆订了房间,把小山羊暂时放在了房间里,又在附近一个饭馆坐下。心情不错,王正阳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小瓶白酒,自斟自饮起来。这里虽然距离家乡比较遥远,但这里的方言大部分都能听得懂,这消减了一些他们的孤独感。
吃完饭,已是华灯初上,县城不大,倒也颇有情调。白天已经很累了,又喝了酒,王正阳要回旅馆休息。回到房间,看看小山羊伏卧在地上,十分温顺。他们庆幸房间是双床,分床休息更好。王正阳上了床,不久就打起了鼾声。李敏和小山羊玩了一会儿,也上床关灯休息。
半夜时分,王正阳迷迷糊糊,梦见妻子悄悄钻进了他的被窝,而且脱得一丝不挂。他知道妻子皮肤不错,今天感觉更加滑腻。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过了,他顿觉浑身兴奋,肌肉紧张,血脉贲张。他时而环抱着这个柔软的肉体,时而上下前后地抚摸。他感觉自己的内裤早已被脱下了,此时他已无法思考,一切都随着本能进行……一阵云里雾里之后,他身体放松了,却突然清醒过来,大吃一惊,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根本不是妻子!不是妻子,那又会是谁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出了一身冷汗。妻子也听到了动静,连声喊他的名字。他一把推开那个肉体,伸手打开电灯,这下他们都惊呆了:一个青春少女从他被窝里坐起来,裸露着妖娆曼妙的胴体,羞涩恐惧地望着他们,像个闯祸的孩子。
“你是谁?”王正阳大声责问,“你怎么在我们房间?”
妻子惊讶得瞪着双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谁?”王正阳又大声责问,从床上退到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内裤真的已经被脱下了。他急忙穿上秋裤。
“你再不说,我们可要报警了。”李敏生气地说。
“我……我是你们捡的小山羊……你们救了我的命,我非常感激,又无以报答,就想到用身体来报答先生。”少女对着李敏说,“至于您,我日后会报答的。你们不要责怪。从今后我不会再打扰了。”
说完,少女突然就不见了。再看地上,白天那只可爱的小山羊早已不见了影踪。一切像是做梦,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正阳和妻子面面相觑。妻子瞪了他一会儿,倒头钻进被窝,侧向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十二、阴阳两界的救援
天将明的时候,王正阳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又被妻子晃醒:
“还想再做个美梦是吗?”
王正阳揉揉眼,懒洋洋地起了床。两人洗漱完毕,妻子特地又涂了点口红,然后他们一起去街上找早餐店。在一楼大厅,他们看到一名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走向旅馆的前台,手里牵着一只小小的白色宠物狗,乍一看,像极了他们昨天捡拾的那只小山羊。中年妇女又回头呼喊一个女孩的名字,走廊那头一个女孩应了一声,快步跑到中年妇女身边。王正阳和妻子一愣:这个女孩的身高、相貌,还有神态,像极了昨天晚上奇遇的那个女孩。他们一下站住,在距离中年妇女四五米的地方。中年妇女感觉有人看自己,也转过脸去看看他们,发现不认识,就又扭过了脸去。那个刚小跑过来的少女也看了看王正阳夫妇,又害羞地扭过脸去。
吃完早饭,街上已经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了。每到一地,王正阳都习惯走走看看,感受一下异地风情。前边一条街道,两边是粗粗的国槐树,树冠茂盛得有点夸张,他们就转到这条长满国槐的僻静街道上来。正走着,看见在前边不远处,曾在旅馆一楼大厅见到的那对母女。这对母女正站在路边向两面张望,似乎是在等出租车。果然,一辆出租车从王正阳他们身后驶来,又朝前驶过去,到母女俩身边停下来。可是当女孩先上了车以后,出租车却突然撇下中年妇女疾驰而去……那中年妇女意识到了危险,大声呼救,可是街上少有的几个行人也都无能为力,瞬间功夫,出租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中年妇女一下瘫倒在地,号啕大哭,呼天抢地。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打电话,这时王正阳已经打通了110电话……
不多会儿,警车来了,王正阳配合警察作了笔录后才被允许离开。原来中年妇女姓李,女儿姓张,她们是从东北来这里旅游的,谁能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不幸。
王正阳拉着妻子离开案发现场,走上人行道,刚才的事情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心情。他们一路上无暇顾及欣赏街景,拐弯儿走进另一条街道,又走到主街上。这条主街比较繁华,有大型商场和超市,公交车来往穿梭,一派城市景象。前面有一处街心公园,人不多,比较安静。他们走过去,在一条连椅上坐下,身后一排翠竹隔开了街上的喧嚣。经过刚才那一幕,此时的李敏仍心有余悸。正沉默时,王正阳发现不远处另一条连椅上,竟然坐着那两个少男少女,他们的神态、模样、衣着与先前无异。
“是你们两个?”王正阳又惊又喜,“我正想找你们呢,你们竟然来了。”
“我们也有事找您。”女孩说,“我们需要您帮忙。”
“需要我们帮忙?”王正阳问,“需要我们怎样帮忙?”
“您昨天捡的那只小羊,那是前几天死去的一个女孩。她是被人绑架后杀害的,就像刚才被绑架的那个女孩一样。本来她偶然附体到一只小山羊身上,也算一个归宿,但又躲不过被宰杀的命运。她逃跑的时候,要不是您和阿姨相救,她当天就没命了。现在,她连小羊也做不成了,和我们一起住到那片林子里去了。”
“哦!是这样!”王正阳没有往下说。
“我们来找您,是想让您帮忙救刚才被绑架的那个女孩。现在,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女孩又说,“那个姓张的女孩被关在城效唐庄镇唐庄村村支书的村后别墅里,请您和警察联系救她吧。”
“真的?”王正阳问,“我们就这样和警察说,他们能相信吗?”
“他们会相信的。你们快去吧,那个姓张的女孩,和昨天你们捡拾的那个女孩是相同的遭遇,一定要快。”
“那好吧,”王正阳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开关,悄悄对着这两个孩子,“能救人一命,我们不怕。”
女孩说完,微笑一下,便和男孩飘乎不见了。
王正阳按照女孩的交待,电话联系了警察。几分钟后,几名警察赶来,向他们了解了情况。警察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也对他们的身份半信半疑。因为涉及到刑事案件,警方很客气,请求他们在此地停留一天,待他们抓捕到犯罪嫌疑人之后,再送他们登程。
当天,警方安排两名警官专门陪同王正阳夫妇,他们在县城参观了一处纪念馆、一处博物馆和新区。下午4点多钟,陪同的警官接了电话说:
“王先生,李女士,局长电话里说,我们抓到了7名犯罪嫌疑人,就在您说的那个地方,被绑架的女孩成功获救,局长让我们先代他向您表示感谢,过一会儿,我们局长亲自来向您道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谁能见死不救呢。”
正说话的当儿,一辆警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几名警察来到他们身边,陪同他们的警察赶紧两边作介绍。被称作陈局长的大个子警察与王正阳夫妇一一握手,寒暄了一会儿,陈局长示意其他警察回避,自己和王正阳夫妇单独聊起来。
“今天呀,您算是举报有功,停会儿呀,我们会按照局里的规定发给您相应的奖金。不过,您似乎是有先知先觉,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呀。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局长您好,奖金我们就不要了。这个事呀,我们说了,怕您不相信。”
“哦?您说来我听听,哈哈。”
“我们这次旅行,路上遇到两个少男少女,后来得知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但他们都是可怜又善良的孩子,他们一直在尽自己的力量救人。我说这些您相信不?”
“嗯……您说这是真的?”陈局长说,“我还真不敢相信。”
“可这都是真实的。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件奇异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是凡人所不能达到的能力。”
“昨天?奇异的事情?”
“啊……这个事情,我就先不告诉你了,与此案无关。”
“哦,那我就不强求了。”陈局长转过话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互相留个电话吧,我们个人之间可以交个朋友嘛。”
王正阳欣然应允。
“今天天晚了,您也不要再启程了,我们安排住处,您明天一早再出发,怎么样?”
王正阳无奈,只好答应。
十三、秦警官牺牲了
王正阳婉拒了陈局长的宴请,和妻子在街上闲逛。这里的夜景也蛮有情调,也是楼房上挂满了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电线杆上装着整齐划一的灯箱广告,偶尔有洒水车播放着音乐在街面喷洒清水。许多小吃摊点到了傍晚才出了摊儿,每个小摊儿前都围着不少的男女老少。有的商家组织幼儿表演文艺节目,为自己的门店作广告。这里的夜景虽有情调,但却没有特点。向远处看,夜幕下,远山的山腰间竟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清冷幽静,隐约闪烁,仿佛是天上的点点星光。莫非那里也有人居住?王正阳揣摸着。他们买了几样零食,边走边吃,就当了晚饭了。遇到摆摊卖衣服的,他们就停下来看看,问问价格,从衣服价格和小吃的价格,他们推测出这里的消费水平并不高。
虽是初夏,但山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微凉。在一个街边店里,王正阳给妻子买了条红色的围巾,说又能装饰,又能保暖,李敏嘟嚷着搭在了脖子里。在另一个店里,王正阳买了把扇子。买扇子,这是王正阳多年来外出旅游的一个习惯。
回到陈局长安排的旅馆,已是晚上8点多钟。服务员赶紧过来开门,并告诉王正阳说:
“先生,刚才一个姓陈的先生给您送来一些礼品,还有一封信,都放在桌子上了。您请进。”
服务员说完,礼貌地离开了。王正阳他们一看,礼品还真不少:桌子上放了一方便袋儿香蕉,地上放了一整箱红富士苹果,两箱纯牛奶,还有一把保温壶。装香蕉袋子里平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王正阳先生亲启”字样。王正阳打开一看,有点惊讶,原来除了这些礼品,他们还在保温壶里放了2万元现金,包在一个精致的红包内,红包上用印刷字体写着“公民有奖举报奖金”的字样。
“我说不要了,他们还是给了。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这说明人家这里的警察有真事儿。”妻子接着说。
王正阳没再说话,他掰了两支香蕉,递给妻子一支,边吃边想着心事。突然,他想起自己悄悄拍摄的那少男少女的录像,急忙打开来看。录像虽然抖动,虽然短,但还算看得清楚。他又找出秦警官的电话,放下没吃完的香蕉,立即给秦警官拨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对方才接通,开始是一阵噪音,王正阳问了两声,电话那边没人说话,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哭泣声。王正阳很是纳闷儿。他看看手机,不知该怎么办。电话里又传来一阵噪音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喂,你是哪位?”
“喂,是秦警官吗?我姓王。”
“嗯,我是他同事。请问您怎么称呼?”
“哦。”王正阳很是纳闷儿,“我想找秦警官,能让他接个电话吗?”
“那——秦警官这会儿不在,您要是有急事吗?能不能跟我说?”
“哦,要不,过会儿我再打吧。”王正阳说完挂了电话。
大约5分钟时间,秦警官的电话打了过来,王正阳接听。
“您是刚才打电话的王先生吗?”
“是的,我是,我想找秦警官。”
“我是公安局副局长刘军,我想跟您说,秦警官……他——牺牲了。”
“啊?牺牲了?”王正阳吃惊不小,“前天我们还在一起呢,怎么……”
“是今天早上。我是副局长刘军,如果有什么急事,您可以和我联系。”
王正阳有点蒙了,他挂了电话,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他对妻子说:
“秦警官不在了,他牺牲了。”
“牺牲了?这不才两天吗?牺牲了?天哪!怎么会这样呢?”妻子十分伤感。
一夜无语,次日一早,王正阳拨通了陈局长的电话:
“陈局长,昨天您送给我们的礼品都收到了,还有那两万元奖金。”
“哦,奖金是您应该得的,礼品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陈局长,我想问一个事,你们邻近的W市公安局,有个姓秦的警官,你认识吗?”
“哦?你问他?认识,有什么事吗?”陈局长的语气显得很警觉。
“我们前几天刚认识,前天他还请我们吃饭了。他托我办一个事儿,昨天晚上我打他电话,一个自称他们副局长的同志说……说他牺牲了。是真的吗?”
“……是的,他牺牲了。”陈局长迟疑了一下说,“他是因公殉职。”
“怎么会这样呢?”王正阳说,“陈局长,你有时间吗?我现在想见你一面。”
“有时间,请你在旅馆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十几分钟以后,陈局长和一名年轻警官来到王正阳住处,双方寒暄了几句,王正阳说:
“秦警官的牺牲太让我们感到意外了。这2万元奖金,我们想捐给秦警官家属,您能不能代我们转交一下?”
陈局长现出为难的神色,他迟疑了一会儿说:
“我有几句话要说:一是这奖金是您应该得的,二是您的善心令我感动,我代表其他警察同志感谢您。再者就是,如果您考虑好了,我可以代您转交给秦警官的家属。”
“不知我可不可以问问,秦警官是怎么牺牲的?”
“秦警官是在调查大桥坍塌的案件时牺牲的。”
“我是说,他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王正阳追问。
“大桥的案件牵涉到的人很多,这个桥投资2个多亿……据说这个事——里边水很深。秦警官他遭遇袭击,身中两枪,没抢救过来。还有一个姓梁的女警官也受了轻伤。”
听到这里,王正阳不再问什么,他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思,还是妻子提醒,他才回过神儿来。
“今天我们还要赶路,不方便回去,这个心意就请陈局长代转吧。”
陈局长接过王正阳递过来的那个奖金红包,站起身,立正,向王正阳夫妇敬礼!一同来的年轻警官也站在他的侧后方,向着王正阳夫妇敬礼!
告别了陈局长,王正阳夫妇又驾车启程。天空多云,山风有些凉意,山上的桃花也开始凋落,绿色还没有完全盖住冬天的黄褐色。由于阳光不好,一切景色都暗淡无光。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心情异常复杂,行驶了很长时间,两人都还处于沉默之中。
十四、古城存亡
王正阳驾车在太行山中穿行,除了个别路段稍显崎岖外,山路整体状况良好,令人感到舒适。一路上翻山越岭,险秀山峰和美景不断映入眼帘。省道就像一条绵长的丝线,把一些零零星星的大小村落像串珠子一样串起来。村落不能移动,路却可以拐弯,王正阳就走在这曲曲弯弯的山区省道上。中午,他们在一个村镇上停了车,买了点小吃,活动活动筋骨,和当地村民随意交谈几句,他们发觉这里的方言理解起来有很大难度了。由于地势不平坦,有些房子就后退似地越来越高地建在了山坡上,给人一种层层叠叠的感觉。从村民的打扮和相貌来看,这里富裕不足,纯朴有余。
突然,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说:
“画家!那个流浪画家的口音和这里很相似!”
他们相互目视一会儿,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心中又对流浪画家的形象重新勾勒了一遍。他们稍作停留后,就又开车上路了。下午3点钟,他们到达了计划中又一个景点——太行古城。
太行古城位于太行山北段的一处盆地中,从地图上看,一条高速、一条国道、三条省道从这里经过,旁边还有一条小河流过,太行古城就坐落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在到达古城前,他们从半山腰往古城方向辽望,眼前恰似一幅绝美的水墨画儿,一大片建筑,全都是白墙黑瓦,许多条乡间小道曲折环绕,其间不乏小桥流水,畦田纵横,阡陌交通,行人车辆都似慢慢蠕动,像是博物馆里声光电控制的仿古图景一般美仑美奂。此时夕阳斜照,又为古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们就朝着这么一座美丽的古城而来。
一进太行古城,便是行人如织,人声嘈杂。店铺门口,几乎都有小商小贩兜售自家的各种商品,有的还穿着地方特色服饰,腰里斜挂一个小鼓,边敲鼓边唱歌,以此招徕顾客。街道不宽,两侧的店铺门梁间往往有细绳相连,细绳上也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各色小商品,这些小商品虽然妨碍游客的视线,却也并不让人讨厌。一些做小吃的店铺,不间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做工声响,也许是在用声音作广告吧。售卖衣服、围巾、布鞋的店铺,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摆放得都很有艺术范儿,一行行一列列,层层叠叠,简直有点密不透风,不要说买,就是看一会儿都是一种享受。前边拐弯处现出一小块儿天空,但地面上却有一群人在围观表演。王正阳他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名老者在表演魔术“鬼手”。老者表演一会儿,赢得了一阵喝彩声。老者又把道具交给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豪不怯场,马上进入角色,把空空的大碗里瞬间变出一大碗大米来,老道而神妙的表演赢得观众又一阵喝彩声。
左前方喇叭声声,原来是一处景点——鬼城。王正阳问问妻子愿不愿意进去看看,妻子赶忙摇摇头。王正阳笑了笑,二人便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天色渐暗,周围已有几家灯火闪烁。此时仍是游人如织,大家游兴丝毫不减。一阵喇叭声传来,播放的是寻人启事,仔细一听,原来是谁家小女孩走失了。很快,播音员的声音便淹没在嘈杂的人声当中。王正阳和妻子买了点零食,依然是边走边交替着吃。右前方聚集了一些游客,仔细一看,原来是在等着观看水幕电影的,因为时间还早一些,电影还没有开始,人们就三五成群地聊着南腔北调。慢慢地,古城内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一些店铺门口陆续亮起了一串串红灯笼。稍微大一点的广场上,都安装了灯柱和地灯,古城内一时便五光十色,流金溢彩,火树银花,处处让人如入仙境一般。几个妙龄少女身着古装,不知是准备表演什么节目还是刚刚表演完毕,说笑着从王正阳他们身边走过,吸引了许多游客的目光,大家还没有看清楚她们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材和容貌,姑娘们便随着一阵清脆的笑声飘然而去,只留下余音袅袅。路边上,一处表演皮影戏的地方,一个秀才打扮的男子正在卖弄口才,用一些夸张的动作招徕顾客。这时,大大小小的饭店都挤满了人,但街道上的游客一点也不见少。在这灯光的世界里,也不乏老外的身影,几个白人青年男女也徜徉在这东方古城浪漫的夜色里,偶尔,也有七八个穿得花花绿绿的黑人男女在人流中穿行。虽然看到老外的情景已不新鲜,但王正阳还是朝他们多看了几眼,不是崇拜,也不是羡慕,而是平平淡淡的微笑。古城内几乎每一个路口都有警灯闪烁,街道上随处可见警察和保安的身影。需要问路吗?那好,只要你说的是他们能够听得懂的普通话,他们都会给你指示得十分清楚。古城不仅有旱路,还有较宽的水路,不少的游船通过水路来往穿梭。这些游船上都一色地亮着几个大红灯笼,船上的男女老幼不住嘴地吃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操着不同的方言口音,一片呕哑嘲哳之声。房屋、拱桥、城墙等建筑物上面,也都亮起了各色的灯带,让古典和时尚完美结合起来。在这许多的临街门店当中,偶尔会有一处小小的“民俗博物馆”,里边摆放着各种地方特产,如酱油、醋、酱呀什么的,或者是手工艺品,比如草席、木枕、蒲座、篮子等。这诸多种小商品,不论哪一种都会出乎你的预料,让你惊讶得睁大眼睛。有时头顶上有嗡嗡之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无人机在航拍太行古城的夜景呢。
走了有几里路,王正阳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他们便随着人流,朝来时的东门徐行。走上一座高高的单拱石桥,举目四望,万千灯火,低头回顾,水波荡漾。王正阳朝水面的波光多看了几眼,忽然发现水面似乎漂着一件衣服。他定睛再看,确实是一件衣服,又好像是一具尸体,李敏看到后躲在王正阳身后。他们急忙找到附近的警察,说明来意,两名警察赶紧随他们来到桥上。看了一会儿,都说像极了一具尸体。随后,他们一面向领导报告,一面立即组织人员打捞。
很快,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孩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这里也便立即聚集了很多游客,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阵唏嘘感叹之声。王正阳拉着妻子的手,在众人的嗟叹声中悄悄地离开。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他们才在警察和保安的指引下走出东门。
此时的东门口处,依然是一个热闹场地。也许是嫌城内太吵,不少的游客都聚集在这里就餐,这里的饭店差不多座无虚席了。王正阳和妻子找到座位,在等饭的时间,相互谈论到古城、谈论到科技、谈论到民风,自然也谈到了刚才溺水的小女孩……
吃完饭,他们就近找了一家旅店,虽然贵了点,但卫生条件还算满意。他们打开电视,调到本地新闻,从另一个视角了解古城。他们烧了开水,各自都洗了脚,上床准备休息。突然,一阵刺耳的消防警报场响起。听那声音,是几辆消防车向古城内疾驶而去。
“怎么会有消防警报?难道古城失火了?”妻子惊讶地自言自语。
“你别说话——我听听!”王正阳静静地听。
王正阳打开门出去,来到街上,但见古城内已经火光冲天,四下里消防警报声似乎要把夜空撕裂一般。东门内有不少游客向城外奔跑,一些车辆慌张驶出。王正阳奔回去,一会儿又拉着妻子跑出来,停车场和东门之间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他们就站在停车场,无奈地遥望着古城内的一切。直到后半夜,看看城内火势得到控制,他们才回房间休息。
十五、在L市遭遇绑架
王正阳和妻子几乎一夜未眠,因为窗外不时传来消防车和警车的警报声,夹杂着嘈杂的说话声和远处隐约的哭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起了床,走出房间,向城里的方向看看,看得见的地方几乎都成了焦黑色。此时的东门虽然实行了管制,但仍有人进出,他们就试着循着东门靠边往城里走。一路上,他们小心地避让救援车辆和救援人员,看到有的店主在拾掇自家烧毁的房子、物品,他们就上前帮点忙以示安慰。他们继续往里走,顺着昨天行走的路线,目之所及,一路残垣断壁,有些地方还有少量蓝色的烟儿冒出,到处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循着一阵哭声望去,不远处,几具还未运走的尸体躺在地上,每个尸体上面都覆盖了一方蓝色的布,家属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街道上满是乌黑的脏水,应该是消防车灭火留下的痕迹,让人不忍直视。再看那行船的水路,里边的水全成了黑色。
他们没走多远便决定返回。途中听两个警察说,古城管委会主任当夜已经自杀,另有几十人被警方控制。
怀着十分压抑的心情,王正阳和妻子驾车离开了古城,他们按照预定线路向北行驶。他们在一个集镇的路边吃了早饭,然后继续前行。道路蜿蜒上升,右侧是山壁,左侧的峡谷越来越深,峡谷内有一些零星的村落,有的村落是他们刚刚驾车经过的,现在回头一看,已经在很深的峡谷里了。再往前行驶,又经过一些村落,回头再看,这些村落也陆续陈列到了峡谷中。高度的增加,使得妻子的耳朵有一种被封堵的感觉,听觉有了障碍。
“是海拔升高的原因。”王正阳对妻子说,“这点儿海拔都有感觉,以后可怎么带你去西藏呀!”
“西藏我就不去了,以后多带我到海边就行了。”他们两个都笑了。
正行驶着,前边出现一处挂壁公路,王正阳把车停在了路边。往前一看,挂壁公路的入口活像个山洞,洞口似乎不大,但几辆旅游大巴豪不减速,径直钻了进去,看来还是十分地宽绰。不时也有大巴和矫车从里边驶出来的,可见洞内的空间之大。除了汽车,他们还看到洞内有游客行走拍照,他们也就步行进了洞。挂壁公路一侧是万丈绝壁,一侧是万丈深渊,临着这万丈深渊的地方,开着一些大大的洞口,像是公路的窗户似地,然而风景就全在这些窗户边上了。透过窗户向外望,或远或近的风景会让每一个游客尖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每一个窗口,都能拍一百张不同角度的美照。汽车和行人行进在这挂壁公路上,仿佛老鼠钻洞似的。再看头顶上,处处是怪石嶙峋,几乎块块石头都裸露着“毛茬儿”,令人恐惧,又令人在恐惧之后发出一声自嘲。
走过了几百米长的挂壁公路,他们收获了满满的风景,怀着对人对事对国家对民族的无限感慨,他们继续前行。一路上除了旅游大巴和私家车,还有几个自行车组成的骑行队,也许都是前来观看挂壁公路的吧。有一个5人组成的骑行队,一字长蛇阵向前蜿蜒行进。王正阳觉得他们与众不同,仔细一看,发现他们全都是残疾人,有的一条腿,有的一条胳膊,还有的两个前臂缺失……身体的残疾导致他们的身姿各异,但恰恰是这种身姿,成为一道另类的奇异风景。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途经一个县城,把车停好,他们慢慢走在县城的街道上,感受着异地风情。他们走过两条小的街道,并无什么特色,但不远处的山腰间,有一些窑洞,有居民在窑洞口进进出出。这是他们所没有近距离观察欣赏过的。他们对着窑洞的方向拍了几张照片离开,找了一家饭店吃了饭,又给汽车加了油,就又朝着下一个目标——L市进发了。
太行古城就隶属于L市管辖,从这里算起,大概有五六十公里的路程。路上时而是山岭,时而是山间盆地。山岭上下有零零星星的民房,盆地则有零星的村落和阡陌交通。路旁的苹果花儿还正当时,到处一丛丛一片片一洼洼,随意地点缀在山间岭上。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L市。此时已是华灯满街,灯火阑珊。行驶在市区街道上,看着两侧的建筑和繁华的街道,想着市区和太行古城此时的冰火两重天,王正阳心中五味杂陈。
王正阳找了几家宾馆,发现都有警察在大厅、走廊等处盘问客人。在一家旅馆的一楼大厅,王正阳夫妇也受到了盘问。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两个身着警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问他们。
“嗯?我们是旅游的。”王正阳疑惑地回答。
“请拿出你们的证件。”
“有什么事吗?”
“我们要检查一下你们的证件,请你们配合。”
王正阳极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拿出身份证递给他们。警察又要求李敏也拿出了身份证,看后,两个警察相互递了个眼色,还回了身份证,说声“对不起,打扰了”,走向另一边。后来从服务员那里得知,这些警察是在盘查外地记者,因为古城出事了,为避免外地记者采访报道,所以进行全城盘查。
“古城的事不让采访吗?”王正阳故意发问。
“应该是不让采访。”服务员说,“以前也是这样,前两年那次化工厂爆炸,死了很多人,也没让外地记者报道。”
“哦!”王正阳应了一声。妻子问了一句,“这么大的事能捂得住吗?”
“捂得住捂不住都得捂,当官的都这样想。”服务员又说,“哎,你们好像知道古城着火的事?着的火大吗?”
王正阳示意妻子不要再说,两人岔开话题,服务员也知趣地离开了。
安排好房间,王正阳和妻子来到街上,一是吃饭,顺便欣赏这里的夜景,二是听听这里的群众对古城着火的信息知晓多少。吃饭的时候,王正阳和饭店服务员搭讪,问起古城着火的事,服务员很吃惊:
“古城着火了?不知道。着的火大不大呀?”
“你没听说吗?我们也是刚听说。”王正阳说完就警觉地岔开了话题。
饭后,他们走到街上散步,欣赏这里的夜景。L市比较富裕,这一点王正阳早有耳闻。今天走在L市的街上,他们还是有点出乎意料:高楼大厦较多,街道较宽,人口较多,城市设施比较完善。L市是既有旅游资源又有煤矿的市,这两点优势就支撑了它较高的经济地位。虽然这些年相继有一些官员因煤落马,但从新闻报道看,其他官员大有前腐后继之势,大众对本地的政治生态评价不高。街道两旁极少能见到小摊点,临街门店却都十分上档次,从服装来看,这里的消费水平较高。
他们正走着看着,思考着感叹着,突然一辆警车停在他们身边,车上跳下来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就把他们两人拽到车上,然后快速驶去。王正阳夫妇感觉被绑架了。
十六、胜利出逃
王正阳夫妇被强行拉进警车里,还被反绑了双手,又都被套上了头套,期间自然受到了言语恐吓。警车走了约摸有半小时才停下,当他们被拉下车、头套儿被摘掉时,发现已经被带进一个陌生的小房间里。王正阳安慰妻子不要害怕,又责问对方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几个人什么也不说,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会儿,房间里留下两人,另外两人强行拿走王正阳的手机、钱包和妻子的挎包等随身物品。为了不激怒他们而受伤害,王正阳示意妻子暂时保持沉默,见机行事。不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炸声,接着便是一阵类似于狗发出的惊恐叫声,与此同时,房间内两人也浑身抽搐,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一点一点爬到门外,然后就消失了。王正阳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房间内外都没了动静,便站起来打算出去看看。这时,他手上的绑绳不知不觉间脱落了。王正阳正纳闷儿,妻子手上的绑绳也自行脱落了。于是,他们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向外张望。门外是一个大院儿,房间门口除了一辆警车,四周已经无人,偌大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们看见自己的随身物品散乱地扔在地上。王正阳捡起手机、钱包和妻子的挎包,他发现妻子的挎包拉链被拉开了,里边露出了粉笔的纸包。
“哦!”王正阳明白了,“粉笔!他们触碰到粉笔了,所以有爆炸声。”
“那——他们是不是像那些截路的人,都现原形了?”妻子紧张地说,“那咱现在怎么办?”
“跟我来。”
王正阳拉着妻子的手,蹑手蹑脚地靠着墙根儿走出院门。为了防止有人追赶,他们朝一侧的小路上走去,又跨过几条绿化带,既向着灯光走,又不敢走大路。
好在这里距离市区并不太远,他们七转八转,很快就到了市郊的街巷。有了灯光和人烟,他们觉得安全多了。
“咱还能回旅馆去不?”妻子问他。
“咱们必须回去,悄悄把车开走,有车咱就有腿,就可以离开了。”
“那咱搭个出租过去吧?”
“我想想那个旅馆叫什么名字,在什么位置。”
想了好一会儿,王正阳想起来旅馆南边近处有个公园,公园临近路边的地方是个广场。旅馆名字有四个字,其中有个“安”字。根据这些记忆,他们乘坐出租车到了广场,又慢慢找到了旅馆。王正阳让妻子在旅馆门口右边等着,自己到院里悄悄开了车,没敢开车灯,出了院门,右拐,妻子赶紧上了车,之后,他们就朝着远处成功逃走。
晚上11点多钟,他们才到达一个县城。相比L市的繁华,这里的路灯有些昏暗,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他们找到一家宾馆住下,又找到一家没有打烊的饭店,两人吃了饭,又返回宾馆房间,心里完全踏实下来。
想想这一晚上的遭遇,王正阳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妻子一句话道出了原委:
“咱不该乱说话。咱为啥被绑架?就是因为说出了古城着火的事,八成身边有警察的眼线,所以才受这一场罪。”
“那也只有这一种原因了。”王正阳说,“难道这就算乱说话了?如果这就是乱说话,那就让人什么话都别说好了,道路以目好了!真是山高皇帝远,地方政府一手遮天哪!十九大都开过了,这些地方官员还敢这样无法无天。唉!”
“不管怎样,还是少说话吧。今天要不是这救命的粉笔,不知道咱要遭什么罪呢。”
王正阳不再说话,陷入了深思。妻子钻进被窝,熄灭了灯。
这时王正阳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屏幕亮起。王正阳打开一看,心头一惊,原来是秦警官的手机发来的。
“秦警官!秦警官的手机号!”王正阳忍不住叫出了声。妻子原本也没睡着,这一听,吓得坐起来:
“什么?秦警官?秦警官他不是……”
“别说话,我看看。”
信息说道:“王先生,此地属于L市管辖,粉笔的事情已引起L市警方注意,请速离开L市辖区,向北40公里到H县城可暂避。”
王正阳愣了:难道真是秦警官?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这是真的吗?王正阳觉得宁信其有!
“马上离开!”他边说边催促妻子起床,“快点!咱信其有吧。咱得悄悄地离开!”
李敏吓得马上穿衣起床,几分钟后,他们轻轻拉开门,下得楼去,来到后院。王正阳用钥匙打开车锁,蹑手蹑脚,连车灯都没有开,悄悄地驶出了院门,这才打开车灯,他们向着正北的方向疾驶而去……
凌晨4点钟左右,他们来到H县城。此时的H县城漆黑一片,天还没亮,路灯却早已熄灭,这应该是一天中光线最黑暗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车辆,偶尔有一两个骑电动自行车的早行人匆匆而过。他们慢悠悠地行驶,不想再找旅馆了,只想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车,天快亮了,在车里将就一会儿算了。县城中心十字路口有些亮光,那是一家银行和一个商场门头上方的电子屏。电子屏无声地重复播放着几个画面,在这漆黑的夜里,多多少少给他们一些安全和温馨的感觉。王正阳把车停在银行门头下边,这里既有光亮,又不太显眼。他们把座位调低,调后,开着暖风,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就这样半躺着。妻子打开携带的两条被子,他们一人一条盖在身上。两都不说话,没多久,他们竟然都睡着了。
王正阳梦见那两个少男少女轻轻来到他们车旁,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保护他们,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没有什么危险,然后就微笑着离开了。接着,流浪画家、秦警官、山羊变的少女也先后轮流着来到他们车旁,重复着少男少女的动作,最后微笑着离开……
突然,王正阳和妻子在一阵声响中醒来,一看,天光早已大亮。几个环卫工人在附近打扫卫生,此时街上已经是车来人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一幅蒸蒸日上的红火场景,极富有生活气息。
“我做梦了,梦见那两个少男少女——”王正阳还没说完就被妻子打断:
“我也做梦了,也梦见他们了,还梦见流浪画家、秦警官——”
“我也是,还有那个……”王正阳说到这儿停住不说了。
“还有那个山羊少女是吧?”妻子狡黠地笑了。
十七、H城风物人情
王正阳找到一个加油站加了油,他们在加油站找水龙头简单洗漱完毕,又找停车位停好车。H县本不是他们此行的必经地点,但既然来了,他们也就想着顺便走走看看。H县城一点儿特别之处也没有,楼房、街道、树木及其他辅助设施等,似乎都没有特别的地方。四周有山,但是很远。看那车辆和行人的穿衣打扮,此地不算富裕。不富裕,也许是因为工业不发达,工业不发达,所以天空比较晴朗,空气质量很好。此时,晴空万里无云,仔细向远处向四周看,东南方向的山脊上都“长”满了风机,每个风机的三个长长的叶片都在悠闲地缓缓旋转。目之所及,漫山遍野至少有几百架这样风机。
王正阳他们逛了会儿街,买了些小小的纪念品,只当是来此一游,留个纪念。一打听,这里已接近山西和内蒙古交界地带,再走200多里,就进入内蒙古地界了。这么说,H县城应该是位于太行山北麓了!他们决定上午在H县城慢慢逛逛,休息一下,下午往北到J县城住宿,明天一早再出发向北,去看那向往已久的草原风光。
相对于中原地带,H县城一点也不大,而且还比较单薄,有时透过一条胡同就可以将县城看穿。静谧,阳光好,空气纯净,这也许就是H县城的特点了。如果城市配套设施再健全一些的话,王正阳想,长期居住在这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走进一个不大的临街超市里,买了两瓶纯净水。女店主和王正阳讲普通话,但回头就和自己的孩子讲方言,王正阳他们就很有些听不懂了。女店主的女儿十二三岁的样子,正趴在小桌子上写作业。女店主嫌女儿写作业走神儿,时不时地朝她凶两句,女儿也时不时地反驳一句。从那听不太懂的对话当中,王正阳和妻子感觉小女孩写作业有困难,速度慢,效率低,家长又辅导不了。王正阳伸头看看,小女孩写的是数学作业,看了看她作业本上停顿的地方,王正阳略加思索,给小女孩进行指点。在他的指导下,小女孩恍然大悟,很快就把那道做出来了。小女孩抬头看看王正阳,那眼神儿,就像是学生看自己的老师一样。女店主也走过来,用方言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又向女儿说了些什么。小女孩赶紧拿来语文作业,大胆地向王正阳询问。王正阳一看,忙把妻子拉到前边,意思是让妻子来指导。李敏笑一笑,蹲下身去给小女孩辅导,看那两个身子靠在一起的样子,仿佛她们原本就是师生。女店主忙拿来两个凳子让他们坐下,自己站在一旁,脸上笑开了花。李敏给小女孩一连辅导了好几道题,还仔细地教她答题的技巧,小女孩心有灵犀,很快就能理解。时间过得真快,一会儿功夫,就快一个小时了。离开的时候,女店主分明十分感激,拉着李敏的手,说的话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李敏除了应承就是和善地微笑。小女孩跑过来拉拉妈妈的衣服说:
“妈妈妈妈,你加阿姨微信好友吧,咱们可以和叔叔阿姨随时随地联系,好吗?”
女店主赶紧拿过手机来,和李敏互相加了好友,又从屋里提出来两瓶酒递给王正阳:
“这是我们本地的酒,马奶酒,好喝,送给你!”
“我们不能要,再说我还要开车,不能喝酒。谢谢你的好意!”王正阳使劲儿推辞。
女店主普通话不好,说快了就带出了听不太懂的方言,后来她就一直说“送给你,送给你”。
实在推辞不掉,李敏示意王正阳收下。他们又和女店主聊了几句,才带着那两瓶酒离开。等走出很远了,他们回头看看,发现母女俩还站在店门口朝他们这个方向遥望。
……
王正阳提着那两瓶酒,和妻子慢慢往回走,这时他才顾得上仔细端详这两瓶酒:白色的瓷瓶子,瓶颈上系着一条漂亮的红丝绳,瓶身上有一幅骏马图,明显带有草原风情。
这里的街道都不太宽,踣况还算可以。没有环卫部门的洒水车,但污染也少。他们走过两条街道,拐了几个弯儿,妻子又买了点零食,边走边吃。地面上没有景色,他们就抬头看天。哇!此时满天白云,缓缓飘动。这里的白云与他们以往看到的不同,云朵一大块一大块的,像一座座小山,云朵再大,也通体都是纯白色,丝毫没有杂色。云朵飘到树顶上,像是结在树上的大大的棉花团;飘到楼房上面,又像是堆放在楼顶上的棉花堆——棉堆又太大了,像要歪倒下来似地。云雪白,天湛蓝。这样的云朵,这样的天空,这样的景观,在中原地带是几乎见不到。
回到车旁,王正阳先把那两瓶酒和两瓶纯净水放进车里,腾出了双手,放松放松胳膊。他们俩坐在车里,打开音乐,静静地坐着,听着,冥想着……
十一点多钟,他们找饭店吃了饭,在饭店接了开水,又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他们决定向J城进发。
王正阳开着车,故意在县城里随意转了一大圈儿,想再看几眼这座陌生又熟悉、普通又特殊、单调又灵秀、不富裕但也不贫穷的北方县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呀!”王正阳感叹一声,右转到一条街道,向前行驶。
“你看,这是不是上午咱来过的那条街呀?”妻子兴奋地说。
“嗯?像是。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
“好像就是那个地方。”妻子说,“哎,你看是那个小女孩吗?”
“像是!”王正阳放慢车速,“是,就是。”
“小女孩正向这边看呢。”
“嗯。小女孩很聪明,一点就透,是个上学的料。”王正阳深情地说。
王正阳摘了档,任车慢慢停下,一会儿又缓缓启动。汽车从一座石桥上横跨过小河,河水不深,但很清洌,几只小鸭子在水中游弋,时而拍拍翅膀叫两声。过了桥头,王正阳把车停下,拉着妻子的手来到小桥上,向着两边各拍了几张照片。在这里,河水、民房、天空,还有白云,合而为一,王正阳现出十分惬意的神情。
他们经过一个机关大门口,一看两边的牌子,竟是县委县政府办公的地方,里边正对着大门是一座五层的办公楼,两边还有一些瓦房,明显不如中原地带高大上。
他们开车出了县城,向着北方行进。
十八、灵异的山羊事件
下午4点钟他们就到了J城,王正阳想改变计划,继续前行,因为再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内蒙古境内一个景点——山北草原了。根据网上的查询了解,这里虽比不上呼仑贝尔大草原,但这里慕名而来的游客也不少,十分值得一游。妻子谨慎地同意了他的想法,于是他们又朝着东北方向继续行驶。
一路上地势平坦舒缓,天高地阔,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辉时而斜照着他们,时而又迎面照过来。看着这大漠苍穹,王正阳心中顿时生出苍凉雄浑豪迈之感。走着走着,正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路边突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山羊,似乎是落单了。王正阳急刹车,李敏也看到了,心头紧张起来,他俩都想到了那个山羊少女。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又向车后边和四周看看,天色渐晚,四野无人。
“难道真是谁家丢失的小羊?”李敏疑惑地自言自语。
“救不救?听你的。”王正阳说。
“你做主吧。”
“我做主?”王正阳说,“我做主,那咱就不救,天色晚了,路又不熟,赶路要紧。”
“那你就不救它了?这不是你的性格呀。”妻子有点疑惑,“它会是鬼吗?它能把咱怎样?”
“看你的意思,是想救它吗?”
“壮壮胆,救它一命吧!”李敏下下决心说。
“我逗你玩呢,咋能不救它?必须救。”
王正阳说着下了车,却又找不到了小羊。他四下看看,又弯腰看看车底,还是没有。他犹豫了一会儿,正打算返回车上,这时后边一辆商务面包车疾驶而来,在他身边停下了。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问他看见一只小山羊没有。王正阳说刚才分明看见了,但是现在下了车却又找不到了。一个年轻人狐疑地打量打量王正阳,又走到他车旁向里边瞅瞅,拉开车门朝里边看了看。另一个年轻人打开王正阳的后备箱,然后又重重地放下。他们嘴里嘟嚷着,回头上车疾驶而去。王正阳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上了车,正要启动,李敏狡黠地笑笑,指指自己的脚上,一只小山羊露出了身子。
“啊?你藏下了?”
“是的,你刚下车,它就跑过来了,我正想告诉你,后边就来车了。”
“唉哟!这要让他们看见了,不就有麻烦了!”
“我也没办法呀,来不及告诉你呀。”
王正阳仔细看看,这只小山羊和上次那一只大小差不多,稍肥一些。
“难道它也有灵性?”王正阳似乎是自言自语,“这样吧,我们到山北县城以后,把它送给警察,随他们怎么处理吧。”
“那——也行。”
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王正阳打开车灯,向县城方向疾驶。妻子抚摸着小山羊,显出无限爱抚。
进入山北县城的时候,已是华灯初放,万家灯火。在一个路口有两名交警,王正阳把车停在附近,让妻子抱着小羊,他们准备把小羊转交给交警。王正阳刚下车,小山羊突然挣脱妻子的手,跳下车向远处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王正阳和妻子呆了:它怎么跑了?嗨!这算什么事儿!
一个交警早已看到了王正阳,也看到了从李敏手里跑走的小山羊,他急忙走到王正阳身边:
“那只羊是从你车上跳下来的?”
“是的,我们路上捡的,想交给你们处理,嘿——现在它跑了。”王正阳尴尬地说。
“哎,你过来。”交警对另一个交警说,“快联系局里,这里又发现一只小羊,要局里马上来人支援。同志,请你们等一会儿,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做个笔录。”
“什么?做笔录?”李敏有点惊讶地问。
“是的,我们得做笔录。哦,是这样的——”交警解释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这里出了三起稀罕事儿,都是小羊成精后杀人。虽然有目击证人,但是找不到小羊,破不了案。”
“有这种事儿?”王正阳吃惊地问。
“真有!请你们稍等一会儿吧,你们的笔录应该能帮助我们破案。”
几分钟时间,一辆警车停在他们身边。几个警察下了车。
“是这位先生。”交警说。
“您怎么称呼?”一个警察问王正阳。
王正阳报了自己的姓名,向他们介绍了自己捡到小羊的经过,特别把另一辆车有人寻找这只小羊的细节详细说了一遍。警察听得很认真,记的也很详细,记完后又复述了一遍,请王正阳确认记录无误。然后,他们留下了王正阳的手机号码,嘱咐他最近不要关机,警方可能随时会联系他,同时也感谢他们协助警方破案。
王正阳和妻子获准离开后,他们驾车向县城中心方向驶去。在县城比较繁华的地方,他们找了个旅馆,订好房间后,出去找地方吃晚餐。
他们在住处附近找了个清静的小店,点了几个菜,王正阳把一瓶马奶酒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感觉这酒不错。”王正阳说。
“少喝点,尝尝就行了。”妻子提醒他。
菜上来了,王正阳喝了几杯:
“酒劲儿不大,口感还真不错。”
看着王正阳喝得有滋有味,李敏说声“我也尝尝”,端起酒杯沾了一点,皱着眉头往下咽。王正阳看着她喝酒那样子,笑了。
正吃着饭,突然外面街上一阵骚乱,饭店内几个顾客和店主人都跑出去看热闹。王正阳和妻子也走了出去。原来是出车祸了,就在店门口。听路边的人说,是一只小山羊突然跑上街,导致两辆汽车迎面相撞。其中一个司机已经血肉模糊,现场惨不忍睹,而小山羊早不知了踪影。
“小山羊!”王正阳自言自语,说完,拉着妻子返回座位。
“小山羊成精了会杀人吗?”妻子狐疑地问。
“谁知道呢!现在这世道,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像演电影似地。”王正阳慢悠悠地说。
他们吃完饭,交警还没有处理完门外的车祸。听围观的群众说,那个受伤严重的司机十有八九性命不保了。李敏挎着丈夫的胳膊往旅馆走,当他们开门走进房间的同时,一只小山羊从他们脚下跑进了房间,把他们吓得一激灵。
十九、山羊少女的哭诉
小山羊通体是黑白相间的毛色,夹杂着似乎还有几处红棕色。有了上次的奇遇,再加上本地关于山羊杀人的传说,王正阳夫妇对这只小山羊格外警惕。他们站在门口盯着小山羊,仔细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小山羊倒是很温顺,蜷卧在房间靠里的地方,“咩咩”地叫了几声,跟平常的小山羊无异。王正阳发出几声驱赶的声音,做出几个驱赶的动作,小山羊根本毫无反应,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王正阳壮着胆子慢慢走向小山羊,妻子也跟着走向屋内,随手关了房门。突然,小山羊旁边现出一个女孩,王正阳夫妇惊叫了一声,向后倒退了几步。仔细一看,竟是遇到过的那个山羊少女。山羊少女穿着一袭乳白色连衣裙,里边的身体似有似无。她轻盈地蹲下身去,抚摸着小山羊。
“叔叔阿姨,不要怕。”山羊少女说,“它是逃难来到这里,它现在无处可逃,请你们暂时收留它吧。”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王正阳有些惊恐地问。
“唉!怎么说呢?”山羊少女有些伤感地说,“我们都是受害者。它是前几天刚遇害的,现在它还无处可去。这个妹妹性格十分刚强,它咽不下这口恶气,竟然杀了两个人,这样,它就得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生存一段时间了,暂时不能完全隐去肉身。当然,她也随时都有危险。我负责来保护她照顾她,等到她能够隐身,就可以摆脱危险了,那时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我能不能相信你说的话?”李敏狐疑会问。
“世人都道是山羊会成精,其实我们只是失去了阳体,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但阳世人是无法理解的,我们一时也无法解释清楚。”
“你说的话,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我愿意相信是真的。”王正阳顿了顿说,“这样吧,如果你们不急着离开,你可不可以把你们的遭遇告诉我们?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迟疑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眼睛里顿时溢出了泪花儿:
“我叫小倩,我阳世的家在陕西省的一个农村,家里有父母和哥哥弟弟,他们都没有上大学,都在外打工。我上了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到城里一个传媒公司找了份工作。上班不久,传媒公司那个老板说和要一个影视公司合作拍电影,老板说,我们公司如果有谁有表演才能又愿意当演员的,可以去试试镜。我们几个女孩子都很想去,高兴地报了名,最后,我们3个入了围。前不久,我们被安排参加一次宴会,喝了一点酒,后来不知怎么就都醉过去了。等我们醒来时,我们发现……发现……我们三人赤身裸体躺在一个宾馆的房间里……”
女孩哭泣着说:“……我们发觉被强奸了以后,只是天天哭,也不敢报警,也不敢给家里人说。我那时也很矛盾,告他们吧,没有勇气;不告吧,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毁了,不甘心。可是过了几天,也许是他们觉得我们不敢报警,竟然又恬不知耻地来找我们,说既然和我们发生关系了,那部电影还想让我们参演。我当时就一口拒绝了,没想到那两个女伴犹豫了一阵后竟然答应了。”女孩继续说:“后来听说,那两个女孩又被他们潜规则了好几次,慢慢就都习以为常了。再后来他们打算强迫我去,我没有办法,终于决定报警。他们知道后,就绑架了我,轮奸了我,最后我又惨遭他们的毒手……后来听说,那两个女伴得知并不是去拍电影,而是拍色情片,非要离开,他们就把那两个女孩送到外地强迫卖淫……”
王正阳夫妇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王正阳问:
“那现在它怎么办?这里也不能长久待下去呀。警察已经重视这个案子了,到处在找小山羊。还不止是它一个吧?我们昨天还捡了一只白色的小山羊呢。”
“昨天的那个是另外一个,她在出逃路上死亡。她没有杀人,所以离开阳世三天后就能隐去肉身,过了明天,她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眼下就是它的事情了,怎么办?”王正阳说。
“现在我们只能请求您来帮助。”
“我愿意帮助你们,可是我能怎样帮助呢?”
“现在,只有您在这里住15天,包下这个房间,别让外人进来。15天后,她就可以隐身了。”
“15天?”李敏吃惊地说。
“是的,必须15天!少一天她不行!”少女说。
“想起来了,警察已经留下我的电话号码了,说随时可能联系我们。如果他们找到这里,那可怎么办?”
“如果警察不来这里,就让她待在这里好了。如果警察来,就请您把她放在您的汽车里。”
“如果警察来的话,我还来得及吗?”
“我可以提前给您说。”
王正阳一时无言,但他依然皱着眉头,问题似乎并没有得到解决。
“您在房间里的时候,我会离开的,就让她暂时待在这里吧。”少女说完,马上就飘乎不见了。
王正阳四下看看,少女确实没有了踪影。他再看看小羊,小羊温顺地蜷坐在那里,安静得像个听话的孩子。
“睡觉吧。”王正阳对妻子说。
“咱俩睡一个床。”李敏说着,把一个床上的被子拿到另一个床上,“别关灯了,我害怕。”
“行,别关灯了。”
就这样,他们开着灯坐在床上,因为有心事,他们很长时间都无法入睡。过了一会儿,王正阳说:
“咱也不用在这里待15天,明天咱把它放在车里,咱就可以离开了。咱带它一块儿去草原游玩不是更好吗?”
“对呀!”李敏说,“这样最好,两不耽误,刚才咋就没往这儿想。”
“我刚才也是头脑麻痹了,脑子里很乱。明天就这样办吧,现在睡觉。”
“我可睡不着,我明天在车上补觉吧。”
王正阳倒睡得很香,鼾声响得很均匀。他又梦见那两个少男少女、流浪画家、秦警官、山羊少女,他们先后来到他们的房间,又笑着离开房间。他知道,他们这是在保护他和妻子。他想和他们说话,可是他们都似乎听不见,慢慢地就飘乎不见了。他喊出了声,妻子还没有睡着,把他晃醒,他睁开眼,发觉是在做梦,笑了笑。一会儿,他们两个都进入了梦乡……
二十、绝美的草原风光
第二天他们起床并不早,因为事先拿定了主意,要带着小山羊一起到草原上去。他们看看小羊,小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但还是那么温顺地蜷伏着。
他们洗漱完毕,把小羊装进一个薄薄的布袋里,李敏抱在怀里,袋子上方又蓬松着盖上李敏的一条围巾,他们便一同走出了房间。王正阳走向总台退房,李敏则带着车钥匙,径直来到院内的车旁,她轻轻地打开车门,上了车,松了一口气,静等着王正阳的到来。
不一会儿,王正阳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花里胡哨的纸张,边走边低着头看。他一个手腕上还挎着一个彩色的布袋儿,布袋儿内似乎有东西往下坠着。上了车,李敏问他拿的什么东西,王正阳笑笑说:
“草原旅游手册,免费送的,包括路线、景点、餐饮、住宿、特色表演什么的,说得很详细。”
“这倒是个创意。”
他们找地方吃了早饭,又上了车。看看天,天气很晴朗。王正阳想着路途不远,时间不晚,就开着车在山北县城里随便转转看看。县城不大,没有很宽的街道和很多的高楼大厦,绿化也不太好,除一两条小街道的路面是新修的以外,其他街道路况普遍较差。没有公交车,出租车也很少见,行人不多,人气不旺。有两个男子各骑了一匹马,一前一后地走。马身上披红挂彩,脖子下方的铃铛“哗楞哗楞”地一路响个不停。
“到草原上,我一定得骑骑马。”王正阳兴奋地说。
“马可不好骑,骑不好就会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李敏急忙给他泼凉水。
“得看谁骑,到那儿我就骑给你看。”
走了几条街道,没有什么吸引他们目光的地方,王正阳调转方向,驶出县城,沿着旅游公路,朝着向往已久的地方驶去。驶出县城不远,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村庄较少,地域空旷,目无遮拦,天气又好,打眼一望,能看出去很远很远。
突然,李敏说声“停下车”。王正阳不解,就把车停在路边。
“我去拔点草,喂喂小羊。”说着就下了车。
李敏多少拔了点草,赶紧返回车上,车辆继续行驶。李敏拿着青草喂小羊,小羊却不吃。李敏愣了一会儿,也只好作罢。
初夏的草原,满眼已经颇有些绿意。这绿色确实像一张巨大的毯子,就覆盖在这北方的辽阔大地上。一路上有许多旅游的车辆超越他们的车辆,从车牌来看,都是来自不同的省份,有些车辆还满身泥土,颇显得有些风尘朴朴。走了一会儿,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白色的蒙古包,这些蒙古包三个一堆儿,五个一伙儿,有的一堆儿一伙儿地又连成了链条,远远望去,蒙古包周围人头涌动,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奇装异服,都兴奋异常。他们再一次下了车。
“把小羊也带下来吧。”王正阳对妻子说。
“嗯?行吗?”李敏问。
“应该没事儿吧。”王正阳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一路倒是没看到羊。”
“还是小心点吧。先别让它下来了,等会儿要是看见别的地方有羊,咱再把它放下来。”
王正阳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他们又驱车前行,寻找适合游玩的地点。右侧的路旁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也停下车走过去。这里的地势微微隆起,位置稍高,而且前方绿毯之上,零零星星地点缀着一些白色的蒙古包,还有一大片红色的房子排列整齐。至于为什么有红色的房子,他们一时还不理解,但是不管是哪种色调,都能与草原的色调形成天然绝配。在这里,他们决定把小羊放下来,可是当李敏去抱小羊时,小羊却怎么也不下来。王正阳走过去看看,发现小羊的眼睛里似乎怀有恐惧,就示意妻子放下。小羊不喜欢草原吗?当然不是!那么,答案就只有两个字:恐惧!
玩了一会儿,他们又驱车沿着公路继续走,转过几道低矮的山梁,前面竟然更加开阔,除了漫山遍野无数的风机,没有任何能够阻挡目光的东西,其实风机也阻挡不住游客的目光。空旷辽阔的北方大地,就这么任你随意地看,使劲儿地看。他们停下汽车,站在路边朝四面远望,那数以千万计的风机,是一道特殊而奇异的景观。在H县城,他们也曾经看到过不少这样的风机,当时就感叹过那里的景观像是童话世界。王正阳想,与那里相比,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风机的海洋了。这种景观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仔细看那较近的风机,王正阳推测,大概有十层楼高吧,风机的立柱都十分地粗壮,恐怕十个人也合抱不过来。那巨大的风叶缓缓转动,似是三条巨臂一般。仔细往上一看,风机的立柱顶端似乎还有一间房子,哦!不难理解,那里边应该是有人值班的。由这一架风机推理开来,这数以千万计的风机,是多么宏大的一项工程呀!王正阳觉得简直无法想象!他不仅又一次感叹国家的富强和人民的伟大来!呼吸着草原上的新鲜空气,感受着初夏草原上的温馨暖风,王正阳觉得浑身舒爽。
慢慢地,天空的白云越来越多,缓缓飘动,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天空。这些云朵大小比较均匀,颜色雪白洁净,形状接近,而且排列整齐,高度似乎相等。一行行一列列,似是用刀切过的一样。云的高度也比中原地带显得较低,这就使得看起来这满天的云朵不是在高天上飘着,而是就飘在游客的头顶上方,甚至跳一跳仿佛就能抓一把下来。
“你看这云,这满天雪白,就像咱去年春天看过的杏花。你忘了?当时咱们站在杏林低下,往头顶上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满天雪白,跟这里的白云多么相似呀!”联系了杏花之后,李敏继续感叹,“我看呀,这些洁白的云朵和咱们那里的云不一样,就像是游在巨大的鱼缸里的白色金鱼!”
“这个比喻好。我感觉呀,这里的云朵和天空是剥离的,云是云,天是天,距离很远,十分通透。和咱们那里不一样。咱们那里呀,云都是混在天空里的,云和天空往往模糊一片。”
就这样,他们边走边看边感叹,感叹地域差异,感叹祖国幅员辽阔,感叹大自然,既而又感叹人生的无常和人性的善恶。
有游客请王正阳帮忙照相,王正阳欣然应允。虽然都是南腔北调,但借助那标准或者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相互交流都还是不困难的。大家浅层次地互相问问对方的行程路线,说几句拜年的话,然后各走各的。都是天涯旅行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王正阳记挂着小山羊,他们又回到车上。看看小羊在车上小憩,他们欣慰地相视而笑,驱车去寻找吃中午饭的地方。
二十一、草原上的惊恐与杀机
按照旅游手册上的指示,他们找到一处景点,这里是集餐饮和住宿和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场所。这是当地政府为保护草原不受破坏而专门设计建造的,除了这里,景区的其他地方不允许开设餐饮店。草原之上,餐饮自然以牛羊肉马肉为主,而且多是大餐,四五十人一桌的套餐是这里的一大特色。品类也是围绕这几种肉食,变着花样来做,变来变去,还是这几种,但价格却各不相同。比如六七个人要一桌饭菜,可以轻轻松松吃他个四五千元。王正阳和妻子在二楼找了个僻静房间坐下,认真地挑选了四个菜,一算账,300多元。妻子想去掉一个菜,被王正阳制止了。
菜还没有上,忽然一楼大厅里响起了音乐声,原来这里安排了一场文艺表演,在这里就餐的游客可以免费观看。一楼和二楼是复式建筑,一楼表演,王正阳和妻子在二楼就能欣赏。文艺表演整体很高大上,灯光、音响、服装,以及节目的质量、主持人的台风等,都体现出态度认真、训练有素来。节目刚开始,他们的菜品也上桌了,于是,他们边用餐边欣赏下边的文艺表演。然而,王正阳心里记挂着小羊,节目才过了三四个,他们就吃完了饭,马上回到了车内。小羊蜷卧在副驾驶的脚垫上,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
“得让车窗留个缝隙。”李敏说。
“留了。”王正阳说完上了车,打开音乐,他们想坐在车内小憩一会儿。突然,山羊少女出现在后座上。王正阳和李敏都一惊,扭回头看着她。
“我带小羊离开一会儿,到晚上,我还要把她送回来。”说完,还没等王正阳夫妇回答,山羊少女就飘乎不见了。再看小羊,也不见了。王正阳夫妇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李敏看了看手机。
“H城的那个小女孩给我发微信了。”李敏兴奋地说。
“看看说什么了?”
“她发了张她自己的照片,她还说想念咱们,问咱们什么时候再到他们家做客。嘿嘿。这小姑娘,挺可爱的。可惜,路太远了,去不了了。”
“你鼓励她几句吧,让她好好学习。”
“那当然了。你仔细看这小姑娘,还挺漂亮的。”
“哟,那个政协主席也给我来信息了。”王正阳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
“说什么了?”
“哈哈,问咱们什么时候到他那里做客,久候了。唉呀!咱们怎么也得十天以后了。热情好客,好朋友。”
“哎——秦警官!”王正阳看到了秦警官发来的消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
“秦警官?”李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立即浑身紧张起来。
“‘立即离开这里,返回山北县城!’”王正阳读着秦警官的信息,一头雾水。
“返回县城?真的是秦警官吗?”
“我也说不清楚。上次收到他的信息,咱们信其有了。这次难道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能有什么意外?看这大好晴天,风和日丽,多好的天气,一点不好的征兆都没有啊。”
“是不是还是该信其有呢?”
“那——你决定吧。”
王正阳和妻子都不忍离去,他们下车向四周看看,天上晴空万里,地上全是美景,一点不祥的征兆都看不到。王正阳满腹疑惑,他驾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内心十分矛盾。他走走停停,边走边透过车窗向四周察看,一切还是十分地正常。
“他说的是立即离开这里!”王正阳又向妻子强调了一次。
“要不咱就离开吧,不行明天再来。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正在他们正犹豫时,右侧一条岔路上,远远地疾速驶来一个车队,足有五十多辆车。车队浩浩荡荡,后边尘土飘起老高、扬起老远,远远望去,似是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看了令人紧张、恐惧。车队很快就拐到王正阳走的这条路上,又向王正阳的方向迎面驶来。道路不是很宽,王正阳急忙把车靠边停下避让。车队前边的车就这样从他们对面气势汹汹地驶过来,又从他们的车旁驶过去。一辆、两辆……五辆……十辆……王正阳默默地数着,嘴里脱口而出“都是好车”。十几辆车过去了,尘土已是很高,遮蔽了视线,突然,车队中的一辆车蹭着了王正阳的车,王正阳心头一惊。对方一个急刹车停下来,下来几个年轻人。这几个年轻人都剃着光头,戴着墨镜,典型的黑社会打扮。这辆车停下来,后边的车就都停了下来。王正阳急忙锁上了车门。瞬间,一堆光头墨镜走到王正阳的车跟前。王正阳夫妇吓得坐在车上不敢动弹。一个光头敲敲王正阳的车玻璃,王正阳只好落下车窗玻璃。
“你碰我车了!下来!”光头恶狠狠儿地冲着王正阳叫嚷。
王正阳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对方就向他车上踢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王正阳稍一露头,对方一拳打在他的额头上。妻子赶忙把王正阳朝另一侧拉。对方还想继续攻击,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什么,那个光头才不得不住手,一堆人便骂骂咧咧地各自上车离开了,对方的车队又继续向前行驶。王正阳摇起车窗玻璃,对着镜子看看,额头已经浸出了血。他自顾自地骂了一句,妻子也破口大骂。车队刚一过去,妻子就催着王正阳赶紧走。
“要是刚才不犹豫,不耽误那点时间,刚好能躲过去这一劫。”王正阳说。
“真是,就差这么一小会儿。”李敏说,“这个秦警官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呀。”
李敏说着拿出一张纸巾,要给王正阳敷在额头上,王正阳推开她的手:“这点伤算啥。”
王正阳一口气开出有半小时的时间,他又突然停下车,想了想说:
“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到草原来是旅游的?还是——”
“管他们是干什么的!绝对不干好事。”
“电影上都没见过这样规模的阵势!他们能到底干什么呢?”
他们思忖时,后边有两辆车从他们身边疾驶而去,第二辆车上有人还对着他们喊了一声“快跑”!妻子又催促他,王正阳来不及多想,只好驾车向县城方向赶。
到了郊区,王正阳又把车停下来,他下了车,回头向草原的方向看看。天气依然晴好,太阳开始西斜,蓝天、白云、绿地,风景无限,然而,王正阳觉得,其中隐藏着不知多少杀机……
二十二、草原上的战斗
王正阳回到车里,神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儿,对妻子说:
“我想回去看看!”
“什么?回去看看?”妻子十分惊恐,“你疯了吗?这场面,躲还躲不及呢!你还要回去看看,绝对不能回去!”
“要不我自己回去。”
“千万不要回去!咱出门在外,尽量不要招惹麻烦。咱俩都不能回去!你想想,你要是出点事,我可咋办呀!”
“我有预感,那里的游客都有大难!”
“那咱回去了能起什么作用呢?咱不但救不了他们,连咱自身还难保呢!”
“咱不是有粉笔吗?如果他们是恶人,粉笔就能起作用!救人,也就是在救那两个可怜的少男少女,在救所有冤死的人!”
“道理是对的,可是——可是——你知道粉笔肯定能起作用吗?要是万一不起作用呢?那结果可不堪设想呀正阳!”
“为了救人,咱今天有必要冒一次险了!”王正阳眼睛里似乎喷着火苗,“你要是不去,我把你安排在这附近住下;要是去,咱马上就走。到那里,也要见机行事。”
李敏左右为难,两眼瞪着王正阳,思想在激烈地斗争。王正阳扭头看着她,李敏沉默良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随王正阳一起回去。
“行,回去就回去!咱俩死也要死到一块儿!”
“把剩下的粉笔拿在手里,随时见机行事!”
路上有零零星星的车辆慌张地驶来,王正阳更加预感到事态的严重。王正阳驱车朝着草原的地方疾驶而去,和从那边逃出来的车辆逆行。快到中午吃饭的那个食宿中心了,这时天色渐暗。有几辆车停在那里,有几个游客站在车旁,恐惧地向那个食宿中心的方向张望。再往前看,几十辆车已将食宿中心团团围住。王正阳下了车,这里已经能够听到前方有阵阵责骂声和凄惨的哭叫声。王正阳问身旁一个男子,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子说:“不知从哪里来了很多光头流氓,向游客索要钱物,不给就打人。你看,他就被打伤了。”该男子指指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他拿了2000块钱,才被放出来。”
“有人报警吗?”王正阳问。
“我们都报警了,可是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警察来。”
王正阳回到车旁,向妻子要过来那包粉笔:
“你在这里等着,我慢慢过去看看。”
“你别去了——我害怕!”妻子拉住他的手。
“我们已经来了!我命硬,死不了。”
王正阳又对那两个男子说:“我去看看,如果你们还有胆量的话,你们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妻子,她在车上。拜托!”
两名男子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瞅着王正阳向前方走去。王正阳借着朦胧的夜色,猫着腰迂回着向食宿中心走去。这时,叫骂声、呻吟声、女人的嚎哭声一波一波地传来,摔打物品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王正阳刚靠近食宿中心小广场,突然,一道金色的光从他手中钻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闪电般地飞向食宿中心建筑的穹顶,瞬间便消失在夜色里。金光消失了,里边的责骂声和哭喊声也随之停止,既而传出了更多的呻吟声。王正阳知道是手里的粉笔起作用了,他忍不住低声说“谢天谢地”,起身快速向食宿中心的大厅冲去。他冲进大厅,眼前是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许多受伤倒地的游客、惊愕的女人、满地摔坏的桌椅,还有刚刚倒地呻吟抽搐的许多光头。王正阳刚进去,所有的光头全部倒地,迅即又化作一只只的野狼。这群野狼惊恐地四下乱窜,有的从门口跑出去了,有的忍着疼痛扑到游客身上撕咬,于是游客本能地进行反击。男人拿起了断掉的桌腿朝群狼击打,女人纷纷护着孩子和老人,一时间,食宿中心又响起一片骂声、哭声、打斗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整个食宿中心简直就要爆炸了!王正阳来到之前,这些游客面对光头还不敢大胆反抗,现在,他们个个都加入了战斗,因为,他们看清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狼而不是人。王正阳迅速加入了战斗,他左手握着那些粉笔,右手拿了一截断了的桌子腿,对着跑向门口的野狼进行阻击。有野狼扑向他身上撕咬,他也不加躲闪,只管手脚并用,使劲儿地击打。有几只野狼被他击中了头部,躺在地上挣扎,可又有几只扑过来,他再奋力反击……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人,迅速加入了战斗,可是一些狼也瞅准空子夺门而逃。王正阳发现,妻子和那两个男子也在人群之中,他跑到妻子跟前,妻子也迅速躲在他身后,也拿起一截木棍朝野狼击打。
“你投粉笔了没有?”妻子大声问。
“投了,狼太多,粉笔作用小了。”
“那怎么办?”
“就这样打!看它们厉害还是咱们厉害!”
原先有些躲藏起来的游客,现在也冲出来加入了战斗。然而,门外却又有一些野狼窜进来撕咬游客。王正阳有些疑惑:这些狼怎么又回来了?他又投出去两支粉笔,这些新跑进来的野狼也应声倒地,但不久后又站了起来继续撕咬游客。一些游客被扑倒在地,生命危在旦夕。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忽然,地面剧烈摇晃了起来,游客和野狼都站立不稳,野狼也不再撕咬游客,而是四处乱窜,看样子是想夺门而逃。王正阳正疑惑时,看到那两个少男少女竟然出现在面前,再看,还有山羊少女、流浪画家和秦警官。王正阳心中一阵惊喜!再看他们身后,又多了一些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在梦境中见到过的那些生活在树林里的人,那些带有黑眼圈儿的人!王正阳惊喜地走上前去,他想跟他们说话,却发现山羊少女、流浪画家和秦警官他们也都是黑眼圈儿。秦警官也不像早先见到他们那样热情,而是面无表情,神情忧郁。他没有和王正阳说话,而是背过身去。
好在所有的野狼除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其余的都已经逃走。其他游客看到秦警官他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脸上变颜变色地,王正阳一看,赶忙安慰大家说:
“大家不要怕,不要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咱们的。我认识他们,大家不要怕……”
王正阳还没有说完,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众人回过神来,可少男少妇、流浪画家、山羊少女和秦警官他们一批人却瞬间飘乎不见了。
二十三、悲情草原
王正阳正疑惑间,却见大批警察破门而入,冲进来的警察立即将倒在地上的野狼捆绑起来运走,一部分警察四处搜寻。过了一会儿,两个警察从三楼跑下来,到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跟前:
“刘局长,三楼屋子里有情况!”
“哦?什么情况?”刘局长问。
“一些女孩赤身裸体被关在一间屋子里……”警察压低声音说,但王正阳还是听了个清楚。
“哦?走,看看情况去!”说着,刘局长带了几个警察登上三楼,向一个房间走去。他们刚打开门,一阵凄惨的哭声破门而出,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三四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哭着从房间里冲出来,顺着楼梯冲下楼来,在大厅内边哭边寻找亲人。众人都呆了!有的游客认出了自己的孩子,赶紧上前给自己的孩子披上一件衣服,然后抱头痛哭起来。这时,忽然一声闷响,从三楼的栏杆上竟掉下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头朝下栽倒在大厅的地面上,当时脑浆迸裂,死在众人的面前。大厅内又爆出一阵惊叫声和凄厉的哭喊声……
王正阳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懵了!李敏捂着嘴,身子几乎瘫倒在王正阳脚边。死亡女孩的母亲扑到孩子身上,还没哭出来就晕厥过去。女孩的父亲面部早已受伤,满脸血迹,扑到女儿身上,也立时晕厥过去……一些认识他们的同行游客哭着过去劝慰了一阵,好不容易将少女的母亲唤醒过来,突然,女孩的母亲又凄厉地嘶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又昏死过去……
刘局长一面打电话向上级汇报案情,一边安排警察保护现场,保护游客,命令搜索现场,保护游客,绝不能再出现人员伤亡。王正阳扶着妻子走出大厅,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这时的王正阳目光呆滞,表情木讷,像是一个病人。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是该离开还是该留下来。妻子坐在他身边,伏在他的腿上痛哭失声。
此时,又有大批警察赶来,又将食宿中心搜了一遍,竟又从另一个房间里搜出一具少女的裸尸来。王正阳浑身瘫软,靠着一段墙壁,仰面朝天,泪如雨下。
……
不断有政府官员驱车赶来,案发现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按照政府部门的安排,所有当事人都要集中到一起,医护人员要为所有游客进行伤口包扎处理,多数游客都注射了狂犬疫苗。由于不少游客需要注射三次狂犬疫苗,因此,政府就在食宿中心附近快速建起了一座帐篷医院,抽调许多医护人员前来协助工作,于是,不少警车和救护车不停地来回奔波在草原和县城之间。忽然,王正阳听到有医护人员说,病号中又死了一对中年夫妇……
……
王正阳夫妇在草原上又待了一天,这两天里,王正阳不怎么说话,如果不是两个警察找他了解情况,他就一直沉默下去,直到离开。
“王先生,听其他游客说,您夫妇两个起初并没有被困在这里,而是主动赶来的,是吗?”
王正阳微微点点头。
“当时这里非常危险,别人都希望跑出来,可是您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王正阳微合双目,一时没有作答。李敏扭头又掉起了眼泪。
“我知道您心里很难受,如果不是本案十万火急,我们也不愿打扰您。”
“那粉笔还有几支?”王正阳问妻子。
“还有四支——三支半。”
“拿出来,让警察看看。”
李敏把剩下的粉笔递给了警察。和秦警察一样,这两个警察也上下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同样也没看出这粉笔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其他游客说,您这些粉笔当时可是立了大功了。”
“这些粉笔有魔力,可以救人。你们看能研究研究不能。”
一个警察拿取了半支,把另外三支还给李敏收下。
“还有一句话,我不知能不能向您询问?”一个警察问。
王正阳点点头。
“当时我们来到之前,出现一些幽灵似的人,您好像认识他们,是吗?”
“是的,我认识他们。”王正阳说,“他们都是好人,其中有一位秦警官,我们和他刚认识了几天。他和你们一样,也是警察。可是,现在——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王正阳说着又掉下泪来。
两个警察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是好人,只救人,不害人。”王正阳像是在讲一段遥远的故事,“他们都是冤魂呀!”说完这句话,王正阳竟失声痛哭起来。
两个警察静静地坐着,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之中。
“你们想了解他们吗?他们那群人有很多了。今天,他们的群体又会增加一些了。这些可怜的冤魂!”
他们正在沉默时,忽然帐篷外面有人惊叫一声,既而似乎是摔倒在地。两个警察迅速跑出去,原来倒下的是县公安局的一把手文局长。文局长带人查看病房路过这里,突然嘟嚷着“头晕……头疼……”,竟然一下子摔倒在地,这两个警察一到他身边搀扶他,文局长竟然疼得惨叫起来。于是医护人员来了一大堆,把文局长给抬到另一处帐篷内,众人离开后,文局长才稍好了一点。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两个警察便向王正阳夫妇告辞,将刚才的情况向刘副局长作了汇报,三人全都一头雾水,但却一致认为,这些信息非常重要,里边大有文章,必须尽快全面详细地向上级汇报。同时,刘局长吩咐:
“从现在起,你们两个负责保护王先生夫妇的安全,有情况直接向我汇报。记好了,必须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是!”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王正阳夫妇躺在临时的病床上,思绪翻腾,直到天蒙蒙亮了,他们才合了一会儿眼,但很快就被其他病房里传出的哭声惊醒了。
王正阳从病床上下来,妻子也醒了,他拉着妻子的手,两人走出临时病房。抬头向天上看看,天刚刚亮,还有几颗启明星在天上闪烁,似是眨着狡黠的眼睛,窥视着这片北方的大地。
二十四、惜别林警官
草原上的太阳照常升起,似乎比平原地带升起得还要早一些。一大早,医护人员就像打仗一样忙了起来。有些政府官员昨晚并没有回县城,他们也在草原上过了夜,有的是在汽车上凑和着睡了一晚上。很多警察在帐篷医院四周值勤,帐篷医院包裹着食宿中心,警察组成的人链又环绕着帐篷医院,这就形成了一种隔离状态。王正阳不禁又想起了失火的太行古城,以及和妻子的深夜逃亡,他心里不免又“咯噔”一下,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这时,两位警官给王正阳夫妇送来了早餐,四人在帐篷内聊了起来。
“哎,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林,叫林杨。他姓王——哎,你们还是一家子呢,他叫王泉峰。”
“谢谢你们。”王正阳说。
“要说谢,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呢。要不是你们临危不惧,主动回来,还不知有多少人遭殃呢。”
王正阳低头吃饭,李敏看丈夫不怎么说话,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位警官知趣地暂时告辞,走出了王正阳他们的病房。王正阳小声对妻子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还得设法逃走!”
“嗯?逃走?难道咱们又摊上坏事儿了?”李敏有些惊慌起来。
“你不要问那么多,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行了,咱们得见机行事。”
上午,不断有病情稍微稳定的病号被送到县城医治,也有政府工作人员买来一些新衣服分发给这些病号。王正阳挑选了一件衬衣和一件夹克、一条裤子,妻子李敏挑选了一身衣服。至于鞋,两人都没有要,准备离开这里后自行购买。
王正阳夫妇走出病房,透过警察组成的人链,他们向远处看:天空好蓝,好远,好清爽!他们想到更远处走走,却被值勤的警察拦住,说领导有命令,所有病号暂时都不许离开医院。王正阳想再解释什么,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
“王先生!”是林杨和王泉峰。
“王先生,咱们一起走走吧。”又对值勤警察说,“你们正常值勤吧,谢谢配合。”
两位警官陪着王正阳夫妇边聊天边走向稍远的地方。林杨问了些“衣服合不合身”“身体状况怎样”之类的话。
“林警官,我可不可以问一问,这么严重的案情,你们警方是不是有些眉目了?”
“嗯——王先生,案发才一天,现在很难说有什么眉目。”林杨说,“其实按照规定,这句话我也不该向您说,但是——您可以是个例外。”
林杨接着说:“王先生,我有个感觉不知该说不该说?”
“林警官请讲,说什么都没关系。”王正阳说。
“我觉得您对我们不太信任。您说呢?”
“你说这呀。”王正阳苦笑一下,“咱们才认识这么一会功夫,信任是需要时间来建立的。”
“是的,那么现在,我们就来试着建立信任好不好?”
“好啊。”
“嫂子,”林杨突然微笑着对李敏说,“不好意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和王先生借一步说话,好吗?”
李敏还没有理解什么意思,愣在那儿不知说什么。王正阳对妻子说,“你先在这里稍停一会儿吧,我和林警官单独说会话。”
“那行,你别走远了。”
“我们就在那边儿。”
林杨给王泉峰递个眼色,王泉峰也就停在了旁边,同他俩和李敏都保持了一段距离。
“王先生,您是好人,您两口子都是好人,我非常佩服。您这样的好人,我们这个社会上越来越少了。不瞒您说,我们对您也作了一些调查,知道您的身份和您这些天来的大致经历,太行古城那边也传来了您的信息,我们这里都作了深入分析。说实话,我们一致认为,您在这起案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救了很多人,您两口子都是好人,但是,您的那些粉笔——还有,您说认识那些幽灵似的人,这对我们是一个谜,一个天大的谜!我们觉得这与我们破案有很大关联,或者说,不弄明白这两件事,是不能彻底破案的。”
“秦警官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王正阳反问。
“我们听说了,但是秦警官他牺牲得太突然了,他的牺牲,使我们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你和秦警官很相仿。”
“我和秦警官是同学。”
“什么?你们是同学?”
“是的,我们是同学。没想到……他英年早逝,离我而去。”
王正阳沉默了。他盯着林杨看了一会儿,脑海中思绪万千。
“你觉得这个案子和那个案子相比怎么样?”王正阳问。
“这两个案子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是说危险性!哪个更大一些?”
“王先生,是这样,不能说案子大危险性就大,当然也不能说案子小一些,危险性就小。干我们这一行的,随时都有危险。”
“秦警官的遭遇令人痛心,所以——所以我不希望再看到和秦警官类似的事情发生。”
“也许我比他危险性小一些,因为我没有他更靠近一线。”林杨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王先生,你们如果想离开的话,停会儿咱们简单作个笔录,让医院再检查一下,我给领导汇报一下,你们就可以登程了。”
“还需要我提供其他什么情况吗?”
“即使您说了,谁又能相信呢。阴阳两世——人们都愿意相信有阴阳两世,要是真有阴阳两世就好了。嗯——对了,我得嘱咐您一点:您离开这里以后,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千万不要对外边的人讲,这对我们的工作不利,讲了可能对您人身安全也不利。王先生,我这不是威胁,也不是命令,我这是个人的忠告!请您理解。”
王正阳未置可否,表情凝重。林杨微笑着伸出右手,他和王正阳的右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下午,林杨和医生护士一同来见王正阳夫妇,气氛比较轻松。医生又嘱咐了一些饮食、休息、运动方面的事情之后,先行离开了。林杨和王正阳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王正阳取出一支粉笔,用纸包了要送给林杨。林杨推辞不要。王正阳非要林杨收下:
“为了秦警官,您也要收下。”
林杨不再说话,把粉笔收下了。
临上车时,一名警察送来一个信封,林杨接过来递给王正阳:
“王先生,嫂子,这是我们县里领导专门安排的,每个病号都发2000元经济补偿,这是5000元,另外1000元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王正阳刚想接,一听林杨这么说,又推出去了:
“这个我们不能收,你回去给你们领导汇报吧,你就说我们不要。”
“您要是不收,我回去也没法交待。再说,我用这1000元钱说不定就能换回一条命,我可赚了。您要是不收,那我也不收了,我把粉笔还给您。”林杨笑着说。
“你看你说的这话!这不是一回事!”王正阳想急。李敏一看僵在这儿了,就打圆场:
“这样吧大兄弟,我们只把你的心意收下,其余的就算补贴给其他伤者家庭吧,请你代我们转交好了。”
王正阳赞同了妻子的方法。
“那——也可以。”林杨犹豫了一下,微笑着从信封里数出1000元。王正阳接了,放在车内前挡平台上,回头与林杨道别。林杨又与王正阳握手,两双手握得很紧很紧。看得出来,林杨眼里含着泪花。
汽车启动了,调头上了路。开出去几十米远,汽车又停下了。王正阳下了车,把那沓钱稳稳地放在路边上,然后捏起其中一张,直起腰来冲着林杨示意一下,装进口袋里,上车扬长而去……
二十五、西渡黄河
王正阳夫妇驾车向着县城的方向驶去,一路上,王正阳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路边不远处一大片马匹吸引了王正阳的目光。其中有几匹马是备好了鞍的,分明是只等着游客来骑的。王正阳将车停在路边,凝视着马群出神。妻子也坐着不动,眼睛看向马群。过了一会儿,王正阳下了车:
“我非得骑骑马不行!”
李敏也下了车,他不想再阻止丈夫骑马,她愿意丈夫尝试尝试,只是自己得跟过来,她担心丈夫会摔下来。挨着马群的蒙古包里走出一对老年夫妇,微笑着朝王正阳他们迎过来。王正阳说了想骑骑马的想法,老妇人指指一匹白色的马,老头就赶紧去解开了缰绳。这匹白马很漂亮,精神也很好,马鞍也很干净。王正阳向老人询问了一此致注意事项,在老人帮助下上了马。王正阳适应了一会儿,然后就骑着马向稍远处走去。李敏不放心,想让丈夫回来,老夫妇笑着说:“不要紧,这马不摔人的。”李敏只好作罢。
一会儿,王正阳骑着马转到了一道坡的另一面,消失在了李敏的视线之外。李敏心里焦急,可又没有办法,两位老人不住地安慰,她也无可奈何。
王正阳正骑着马前行,突然白马停下来,又慢慢卧到草地上,王正阳只好从马背上下来。他正纳闷儿,白马突然化作了山羊少女。山羊少女仍是一袭白衣,蹲在地上:
“先生,我是小倩。前天分开以后,没想到您来到了草原。我来寻找您和小山羊,虽然带走了步羊,但是救您却来晚了,让您遭此大难。本来秦警官给您传递了消息,我以为您能躲过这一劫难,没想到您竟然又返回去了。我只好先把小羊救走,然后再来帮助您,可是——让您受苦了。”
“原来是这样!我竟忘了小羊的事了。”王正阳问,“现在小羊在哪里?它安全吗?”
“安全。您今天不要再住山北县城了,您可以结束您的草原之行,按您的行程路线向西南方向走,到河西县住宿。我会把小羊带到您的住处的。”
“这样也好。天不早了,到河西县城还有一段路,我们还要抓紧赶路。”王正阳又问,“有没有秦警官的消息?我今天遇到了他的一个同学,也是警察。”
“您刚才看到的那群马,都是和我一样的阴世人,秦警官也在里边。”
“是吗?你们都——”王正阳很惊愕。
“您抓紧动身吧,不久以后,我们大家就会有机会相聚在一起的。我们这群人越来越多,我们都会介绍给您认识的。”山羊少女说完,又伏身化作白马,卧在草地上,等王正阳来骑。
“你起身吧,我牵着你走回去。”
白马扭头看看王正阳,站起来,注视着王正阳。王正阳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又摸摸白马的脖子和两腮,感慨万千。白马温顺地把头靠在王正阳的胸前,轻轻厮磨。王正阳又理理白马的鬃毛,拉起缰绳往回走。
当王正阳走进李敏的视线时,李敏正向这边急切地张望。王正阳走回来,把白马交还给老人,付了钱,老人微笑着收了钱,又拿出两个长长的项链儿,项链的下端嵌着一块小小的五色石。老人将一条白色的挂到了王正阳的脖子上,将另一条红色的戴到了李敏的脖子上。李敏高兴地表示感谢,王正阳却凝视着两位老人,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王正阳又启动了汽车,妻子还在欣赏那两条项链儿。过了一会儿,王正阳说:
“今天得向西过黄河,晚上住河西县城。”
“嗯?天不早了,时间还够吗?”
“你看看那群马。”
“嗯?那群马?怎么了?”李敏说着回头看,草地上一望无际,刚才的那群马,还有两位老人和蒙古包都不见了,似乎这些人和物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哎?怎么了?怎么都没有了?”
“刚才那匹白马,就是山羊少女小倩,那一对老人,我想应该就是那两个少男少女,秦警官也在那里边。”
“啊?”妻子惊讶得张大了嘴,“真的吗?他们在这里吗?那他们怎么不——”
“小倩说,以后有时间,她会把那些人都介绍给咱们认识的。今天我们还要赶路。”
妻子好长时间不说话。王正阳也不说话,为了赶时间,他一直快速向前开。
当他们到了黄河边时,太阳已经挂在了西山项上。他们下了车看向黄河时,眼前呈现出一张非常壮美的巨幅油画:天光、山色、河流、桥梁、树木,一切都铺上了一层深红色,河水本来就浑浊,再染上一层红晕,水流看上去便更加雄壮和激荡了。左前方是山,右边则是开阔的一马平川,“大漠孤烟”也许就是说的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景吧!右边的黄河是没有河堤的,曲曲弯弯就在平地上蜿蜒流淌,河面像水银镜子,像银色衣带,这一切真是大自然的壮丽杰作啊!王正阳不禁感叹江山竟然如此多娇!江山果然如此多娇!李敏赶忙摆了几个造型,让王正阳给她拍照,拍完了又看了看,满意地笑了。
这里的黄河桥并不宽,但却比较长,王正阳驾车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一路欣赏着异域风景,他们向西过了黄河,这时天光已经暗下来了。王正阳想着天黑前赶到河西县城,所以不敢耽搁时间,一路专心地开车。路是暗了,但山顶还看得见阳光,高处的山体还十分明朗。河西县依然是山区,但是山势却不再险峻,有的地方还十分荒凉。
到了河西县城,他们照例在县城里边几条街道上转了几个圈儿,粗略浏览一下县城的容貌,然后找了一个宾馆住下。河西县城不大,从各种情况判断,也不太富裕。这里是一个少数民族人口较多的地方,异域风情色彩较重,颇能吸引人。当他们进到宾馆房间时,果然有一只小山羊早已经在房间里半卧着了。李敏惊叫了一声,王正阳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她了,这是小倩专门送来的。妻子埋怨了他两句,也并没有太在意,把小羊抱在怀里抚摸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去做别的事情。
“政协主席又来信息了。”王正阳说。
“咱们现在离这位政协主席应该越来越近了吧?”李敏接过话来问。
“是的,我告诉他,很快就到。”王正阳精神为之一振。
二十六、向阴世寻求帮助
王正阳给政协主席回了信息,然后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半躺在床上出神儿。李敏忙活了一会,烧了水洗了脚,又给王正阳烧上水,嘱咐他也洗洗脚再睡,然后自己便上了床,又摆弄起那条项链儿来了。水开了,李敏催促王正阳洗脚,王正阳也不说话,下了床开始洗脚,边洗边想心事。此时,一个个人物、一件件事情,又在他眼前显现:两个少男少女、秦警官、流浪画家、少女小倩,还有面前这只小山羊。他又想到了那些截路的野狼、坍塌的大桥、服务区内的僵尸、灵异的山羊事件、草原的群狼…——一切都像是过电影一样,王正阳心中思绪翻腾。
“平时洗脚一眨眼就洗完了,今天怎么洗这么长时间呀?”妻子责问。
“这就洗完了。”王正阳应了一声,擦了脚,拾掇完毕,上了床。
“人生在世,平安就是福呀!可是,很多可怜的人,生命权利都无法保障,何谈幸福。唉!朗朗乾坤,穹顶之下,不知游荡着多少冤魂……阴阳两世,阴阳两世呀!如果真有阴阳两世那倒好了。可是你要说没有,那少男少女他们又怎么解释呢……有时我疑惑呀,那么多死去的人,死后他们的灵魂都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都在空中游荡呢……他们能穿梭于阴阳两世,看得见阴阳两世的人和事,有自己的爱恨情仇,但是,他们回不了自己的家,无法告慰自己的亲人……我们是生命,他们也都是生命,然而,然而……”王正阳不知该说什么,停止了自言自语。
“有的人活着会害人,就像诗人臧克家说的,有的人,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天灾不多,人祸不少。当年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江山,被现在这些贪官污吏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唉!别说了,什么用都没有,光影响自己的心情了。”李敏又接着说,“咱们保养好身体,好好地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强。虽然一路坎坷,但不能阻止咱们前行的脚步。旅游就是修行!”
“嘿,你说这话我爱听。”王正阳笑笑,“想不到你心理还挺强大呀。斯人已去,我辈还要继续前行呀。谁也阻挡不住历史的潮流!但求天下太平,人民幸福,少些坏人,人间不再有悲剧。”
“咱管不了别人,咱能管住咱们自己,人只要行善就自会有福报。他们不都在暗中帮助咱们吗?”
“是呀,你和我想的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你还会借题发挥了,顺杆爬哟。”李敏笑笑,“你这是借势夸自己呀——不过,这话我也爱听。”
“哎——那个小姑娘又来微信了。她写了一篇作文,让我给批改批改。”李敏有些兴奋。
“小姑娘挺可爱,也很聪明,以后咱有个这样的小孙女也挺不错。”
“咱孩子还没结婚呢,抱孙子不知还得等多少年呀。这小姑娘咱们联络联络也不错。”
“不知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姓海,叫燕清,她说她爸爸妈妈都姓海,她妈妈叫海亚平。你看,他们一家三口人的照片。”
“名字都很好听。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我问问她。”很快,李敏说,“来了,她爸爸叫海连平,她妈妈叫海亚平,都叫平,挺有意思的。”
“不知她爸爸是做什么的。”
“我再问她。”一会儿,李敏说,“哟,她说她爸爸去世了。”
李敏表情怔住了,王正阳也叹了口气:“别丢了她们的联系方式,保持联系吧。”
“林警官来信息了!”王正阳有些激动,随口念道,“王先生,打扰了,知悉你们安全离开山北县,我很高兴。认识您非常荣幸,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给我发信息,能帮上忙的,我全力以赴。”
“这个林警官和秦警官性格确实很相似。”李敏说。
王正阳写了回复的信息,发之前,读给妻子听:“谢谢林警官相助,认识你也非常荣幸,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然后,双方互又发了笑脸。
过了一会儿,林警官又发来了信息,发来一张照片,说这是他和秦警官上学时的班级合影。林警官说照片上哪个是当年的秦警官秦枫,哪个是自己。照片摄于十几年前,如果不是林警官指示,王正阳一点也认不出他们两个的相貌和身影。林警官又说: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身份地位都不高,也做不出轰轰烈烈的大事情,甚至我们的牺牲也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当人民群众需要时,我们都会义无反顾!”
王正阳不知是该鼓励他,还是该劝他冷静,他犹豫着。
“昨天的这个案件相比于大桥坍塌来,案情更加重大。此案由公安部督办,区公安厅直接牵头,市局成立了专案组,我已经主动申请加入了专案组。不管前方是刀山是火海,我都会勇往直前!”
王正阳心潮起伏,眼睛里泛出泪花。他回复说:
“不要忘了,那支粉笔有魔力,切记!”
“谢谢您王先生,我时刻把它带在身边。谢谢您!”
……
当晚,王正阳夫妇久久不能入睡,王正阳思绪翻腾,浮想联翩。他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担心林警官会像秦警官那样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真正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一定是他们这样的人。
想到这儿,王正阳更无睡意,他干脆下了床。妻子催促他睡觉,他也不答腔,在屋里来回地走。他突然想:他们阴世的人能保护我王正阳,应该也能保护林警官,以及像林警官这样的好人。如果我能向他们提出请求,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的。那么我能不能主动联系他们呢?他突然拿过手机,寻找前几天秦警官给他发的信息。信息找到了,可是手机程序上却是无法回复的。王正阳又陷入了苦恼。这时,他注意到了小羊,于是,他写了个纸条,用细绳挂在了小羊的脖子上。纸条的大意是说,林警官有危险,请他们暗中保护。还有就是,自己如何才能主动和他们取得联系。
王正阳挂了纸条,看着小羊,过了一会儿才又上了床。他期待着那两个少男少女或者小倩或者是流浪画家能够现身。可是,直到他睡着,他们一个也没有出现。
次日早上,王正阳醒来一看,已经是7点多钟。原来妻子早早就起床了,只是没有吵醒他。
二十七、山寺对话悟禅
洗漱完毕,王正阳和妻子把小羊留在房间,走出宾馆来到街上,寻找吃早餐的地方。河西县的建筑样式,再次印证了现今的中国天下大同:一样的楼房、街道和各种商店招牌。这里的方言他们听不大懂,但如果一讲普通话,也就没有任何沟通障碍了——即使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也行。他们沿着主街走了一段路,在一个路边店里吃了早饭。这里不是旅游胜地,食宿价格都比较便宜。他们用完早餐,开始寻找鞋店。
紧挨着县城,便是不太高的土山,山上只见房门,不见房子,王正阳指着高处对妻子说:
“你看,那就是窑洞,住人的。经常在电视里在书上看到,今天看到真的了。”
“还真是这样。真的能住人吗?”
“怎么不能?你还不相信吗?里边地方大着呢,不过我也没进去过。”
“下雨不漏吗?再说出行那得多不方便呀。”
“习惯就好了,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要不,咱去里边看看?”
“又不认识,人家让咱看吗?”
“咱们是外地游客,越是这样的地方,他们越是热情好客。”
“那好,试试吧。”
他们就近选择一处向南方向的,位置还不算高,寻路向上走去。脚下的路说是山,其实是黄土;说是黄土,其实又十分坚硬。大约爬升了二十多米,他们来到几户人家的门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前一块不小的空地——这在山下是看不到的。这片空地虽然没有硬化,但也十分平整干净,这让王正阳想起了小时候农村老家的土院子,也是这样的平整干净,任小孩子坐立跳卧,身上沾了土,用手一箪,就都掉了。
这里有大小四个房门,有两个开着的,两个锁着的,看样子似乎是一个大家庭。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妇女走出来,看见王正阳他们,愣了愣,又含浑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王正阳主动上前,用普通话问候对方。又反复几次说明来意。老妇人笑了,赶忙往屋里让,嘴里还说着一些听不太懂的方言,不过确实让人感到十分地热情。他们客气地慢慢往窑洞里边走,边走边上下左右地看,不停地发出感叹声。洞顶是一个向上突起的大大的圆筒横截面,墙壁裸露着黄土的毛茬儿,所有的毛茬儿带有规则的条纹,这对墙面起到了一种美化作用。里边的家具并不落后,跟得上中原地带的农村条件。经询问才知道,老太太的老伴一早就干农活去了,得到中午才能回来。问那边的几间房子,对方说是大儿子家,他们一家人都去城里打工去了,不经常回来。他们走出窑洞,又来到旁边的房子门口,向里看看,发现里边的家具比这边的时尚了许多。老人要打开房门,被王正阳客气地谢绝了。他们又来到院子边上探头朝下看,这里高度不大,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不像从下边向上看那样有点担心的感觉。王正阳示意妻子站好,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还让她与老人合了个影。
与老人告辞,他们又原路返回,边走边前后左右地看,颇有点游兴未尽。这里的一朵野花、一株小草,在他们眼里都是景致。
正看着,王正阳发现旁边一座山头上竟有一段红黄相间的墙,仔细一看,感觉极像是一座寺庙。山不高,植被不多,离县城还这么近,在这里也能修行吗?不知里边是否有僧尼?王正阳心里思忖着。
“去看看怎么样?”王正阳问。
“还看吗?”李敏有些迟疑。
“咱去看看吧,也不高,看一眼咱就马上回去。”
李敏点点头,跟着王正阳向寺庙走去。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们就到了院门口,果然是一处寺庙。院门开着,里边的地方还真不小。外面光秃秃地,里边却有不少松柏树,只是刚才看不到,都让院墙给挡住了。院子里照常设有香炉,有几个香客虔诚地烧完香,扔进去几张纸币。
“见佛必拜,咱们也拜拜吧。”王正阳说。
“咱一起拜吧。”
香炉旁有待烧的香,香的旁边有一个牌子,上写四行大字:烧香免费,施舍随意。修行在心,凡事求己!
“这倒有点意思,烧香免费,还自贬三分,不说凡事求佛,反说求己。观点很新。”王正阳边念边说。
他们烧完香,李敏投进去两张纸币。他们随着其他零星游客走进并不大的大殿门口。大殿里边没有人,他们也没有进去,转过身,穿过一段走廊,在一间东厢房里,他们看到有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在看经书。旁边另有一个较大的房间,一个年轻的小和尚在向几个游客轻声细语地讲解着什么。王正阳和妻子也走进去倾听。小和尚见王正阳他们进来,在说话的间隙里,还不忘礼貌地示意他们二人坐下,接着继续自己的讲解。王正阳听了一会儿,发现小和尚讲的道理虽然并不高深,反而都是大白话,但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道理,不免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有的游客时而提问一两句,小和尚就很有耐心地向游客解答。小和尚讲的是普通话,所以王正阳他们全部能够听得懂。听了大约有增小时时间,王正阳试探着问:
“请问小师傅,法号怎么称呼?”
“小僧法名慧真。”
“小师傅年纪轻轻,就能讲出这么高深的道理来,真的是非常令人敬佩呀。”
“不敢当,道理自在人心中,施主觉得小僧讲的道理正确,正是施主心中存有正理的缘故呀。”
“小师傅说的好。我还想请问,刚才看到香炉旁有一个牌子,上写几句话,有一句说‘凡事求己’,这与其他寺庙的说法不同,我不明白,请问这是什么原因。”
“哦,施主实在细心。牌子上有四句话:烧香免费,施舍随意。修行在心,凡事求己。前两句很好懂,我就不必解释了,至于后两句,是说一切修行并不在于烧多少柱香,拜多少尊佛,如果心中没有善念,一切都会是徒劳。不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烧香拜佛之上,要强化内心的修行,才不会事与愿违呀。不知小僧解释的可让施主您满意?”
“啊,小师傅讲得太好了。小师傅的见解令我惭愧。可是,还想请问小师傅,已经出家几年?”
“算起来,小僧出家已经6年了。”
“听小师傅讲话,绝不是没有文化之人,小师傅莫非是大学生?”
“多谢施主高抬,我上过大学,后来由于一些变故,就与佛结缘了。”
“哦。”王正阳沉默了。
“听施主讲话,文化见识远在我等之上,他日如有机缘,定要向施主多多请教。”
“小师傅过谦了。我比起小师傅来,只是虚活几十岁呀。我还想请问,这里的山并不高,景色也算不上美丽,距离县城又这么近,小师傅觉得这里可算得上清静?”
“静与不静,全在人心。小僧以为,寺庙不必非要建在高山之上,要想修行,生活处处都可修行。生活本身就是修行呀。”
“阿弥陀佛!多谢多谢。”王正阳站起身,双手合掌向小和尚施礼,小和尚也站起身回礼。
下了山,重又回到城里的街上,找了几家服装店鞋店,竟然没有满意的鞋子。于是他们只好作罢。除了四边几座土山和零零星星的窑洞,河西县城没有更能吸引他们的地方。在一个比较像样的商场里,王正阳买了把扇子,又买了点面包、纯净水和一些地方特色食品,两人便回到了宾馆,他们决定动身向南前往D城。
当他们打开房门时,却发现小羊不见了,四下寻找无果,又不敢向服务员询问。王正阳想,可能是小倩把小羊带走了。于是,他们收拾了行装,退了房,又上车启程了。
二十八、危机四伏
河西县到D城全是山路,但这里的山既不雄奇也不险峻,植被也不多,很多地方裸露着黄土层,许多窑洞就零零星星地散布在这些山的半腰处。路况倒是还好,交通也比较繁忙。正行驶着,李敏突然惊讶地叫着说:
“海燕清失踪了!她妈妈发来的微信!哎呀!好好的怎么会失踪呢?”
“失踪了?”王正阳把车停在路边,“怎么会失踪呢?你给她妈妈回个电话吧,问问她详细情况。”
李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电话通了,但电话那边是一阵嘈杂之声,海燕清的妈妈十分着急地说着方言,李敏和丈夫一句也听不明白。李敏劝她不要着急,慢慢说,但海燕清的妈妈似乎听不见李敏的话,只管自顾自地说,依然是听不懂的方言。没办法,李敏只好挂断电话,转向王正阳,忧心忡忡。
“再给她发微信,问问她详细情况。”王正阳说。
还没等李敏发过去,对方的信息过来了,大意是说,燕清一早去找邻居家的小孩子玩,现在还没有回来。到邻居家一问,说小燕清根本就没有去。现在已经中午了,可是一点孩子的消息都没有!
“怎么办?咱怎么能帮帮她呢?”李敏征求丈夫的意见。
“咱们距离H城很远了。走到那里得将近一天时间。”
“那怎么办?咱们就这样不管吗?”李敏有点哽咽。
王正阳思索一会儿说:“这样行不行:咱们前边也快到D城了,是不是先到D城住下停一停,也等等燕清家的消息。如果孩子根本就没有走失呢?如果真是失踪了,咱们明天一早就去。”
“那——只好这样了。老天保佑!可千万千万别让孩子出什么事儿!”
一路上,李敏的手机一直拿在手里,每过一会儿就看一次,看得出来她十分心焦。
“没有丈夫了,再丢了女儿,她妈妈可怎么活呀!”李敏自言自语地说。
“别尽往坏处想,小姑娘也挺聪明的,知道轻重深浅,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也许就是一时淘气,惹家长生气了。”
“但愿是这样吧。”李敏依然心神不定。
下午四点多钟,他们来到D城。D城是个小城市,是个新兴的旅游城市,前几年刚从县级市升格为地级市。D城处于山间一块平地上,气候和风景都很好。D城市容市貌整洁卫生,管理规范,环境不错。虽然不算大,人口相对稀少,但城市框架扩张得很快。因为心里有事,他们首先找到一家宾馆住下,正商量着怎么和燕清的妈妈联系,忽然小倩飘然进入了他们的房间,问王正阳:
“王先生,小山羊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嗯?没有!”王正阳一愣,“它没有跟着你吗?”
“没有,昨天我把她交给你们照看,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到她呀。”小倩疑惑地说,“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那她能到哪儿去呢?”
“我们真的以为它和你在一起。”王正阳又说,“对了,我正有事想问你呢,以后我怎么能找到你们呢?比方说我有急事的时候?”
“哦,你要是想找我们的时候,就双手合掌,把项链上的五色石合在掌心,轻声叫我们的名字就行了。”
“那我要是想找那两个少男少女呢?还有秦警官,也是这样吗?”王正阳问。
“是的,都是这样。”
“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他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叫红玉,男孩叫新生。”
“现在,我需要找秦警官,我遇到他一个同学,林警官。现在这个林警官有危险,我希望他——也希望你们都能保护好他这个同学,我害怕林警官也像他那样被暗害。”王正阳郑重地说。
“王先生,您说的这个林警官,我们会尽力保护他。”小倩接着说,“我现在得赶紧去寻找小羊,她也很危险。”
“好吧,我先替林警官谢谢你们。”王正阳说。
“不用客气,王先生,救阳世的人,也是在救我们自己!我告辞了。”说完,小倩又飘忽不见了。
王正阳把项链上的五色石合在两个掌心,轻声叫红玉和新生的名字。瞬间,红玉和新生就飘忽进入了他们的房间。王正阳十分高兴:
“这么长时间了,我竟然没有问过你们的名字,要不是小倩告诉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叔叔阿姨,这是我们的不对,早就该告诉您了。”红玉微笑着说。
“我遇到了秦警官的一个同学,是林警官,他现在有危险,我希望你们能保护他,我怕他被别人暗害。”王正阳说。
“叔叔,我们会尽力保护他的。”新生说,“我们也有几句话想对叔叔您说。”
“新生你请讲,不要客气。”
“您接下来的旅程虽然会有更多的美景,但是也会更加凶险。您会看到更多的社会阴暗面,比如亲历各种触目惊心的肮脏交易,甚至面临生命危险。虽然我们可以保护您,但您和阿姨肯定都会受到不小的惊吓。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建议您从D城这里结束旅程,取道回家。不知您可愿意?”新生说。
“我们不想结束,也不想改变行程!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经历了不少凶险,也都过来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按计划往前走。”王正阳又转过脸对妻子说,“你说呢?”
“只要你继续走,我就跟着你走。”李敏毫不迟疑地说。
“好,那我们就这样定了。”王正阳说。
“我们很敬佩您。既然这样,我再说一句,您的粉笔虽然还有一支,但是并不是在什么地方都管用,您可要有思想准备。”
“哦?那我们还有别的什么护身之物吗?”
“您项链上的五色石可以用,但五色石必须配合您身上的正气和胆量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对了,我们旅途中遇到一个小姑娘,十分可爱,可是今天她失踪了。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找找她?”
“她的情况目前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过,我们可以帮助打听她的下落,也有可能她已经落在凶险之地了。”
“啊?”王正阳和妻子同时叫出了声。
“请你们一定救她!她还是个孩子,是社会的一点希望!”李敏哀求似地说。
“我们会尽力的!救阳世的人也是在救我们自己!”红玉说。
李敏抽泣起来。
“我们该离开了。”说完,红玉和新生又一起飘忽不见了。
二十九、阳世的悲情与阴世的坚守
从住进宾馆起一直到凌晨,李敏的手机就不断地接收到海燕清妈妈发来的微信。从内容来看,对方已经十分的不理智了,甚至可以说是几近崩溃,可见伤心之极。李敏无可奈何,只能一遍遍地发信息安慰她,并答应她明天一早就开车去见她。
凌晨5点钟,王正阳和妻子就起了床,洗漱完毕,驱车前往H城。这一路上,他们两人的心情坏得无以名状。从D城到H城,足有五百多公里,他们丝毫不敢耽搁,午饭也是停在服务区在车上吃的。一直到下午5点多钟,他们才到达了H城,来到了海燕清家的超市门前。超市锁着门,门前一位老人指给王正阳他们说,海燕清的妈妈一早就去街上找孩子了。顺着老人指引的方向,王正阳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海亚平,看到有几个妇女搀扶着她,然而此时的海亚平的形象让他们心头一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身泥土,目光呆滞,自言自语,疯疯颠颠。好在海亚平还认出了李敏他们,一把抓住李敏的双手,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似的,还没说话就已经泣不成声,继而又瘫坐在地上。李敏竟然失声痛哭,王正阳也鼻子发酸,流下了泪水。由于语言障碍,海亚平和其他妇女说的很多话他们都听不明白。王正阳问报警了没有,几个妇女含混不清地说报过警了,警察来过了。后来,他们在海亚平的手机里找到几张海燕清的正面清晰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在这极度痛苦的气氛当中,他们熬过了几个小时。最后,海亚平被几个妇女劝回了家,李敏和王正阳又陪了一会儿,知道这样也无济于事,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一天的奔波辛苦,加上几个小时的痛苦心酸,王正阳和李敏身心俱疲。他们在一个饭馆吃了点饭,李敏一直就没停止掉眼泪。找了个旅馆住下后,李敏一直不说话,王正阳也低头想心事。晚上,海亚平倒是没有再给李敏发信息,但越是这样,李敏越是担心海亚平。半夜时分,王正阳他们突然被冻醒,他们感觉很奇怪:怎么这么冷呢?阳历5月了,早已经是春天了,即使草原也不该再有寒潮呀。他们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备用的被子,不得已王正阳穿衣服开开门,向服务员要被子。这一开门不要紧,外边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王正阳打了两个哆嗦。别的房间的客人也有出来要被子的,嘴里嘟嚷着南腔北调。服务员只给每个房间送来一条被子,没办法,王正阳他们只好将就着用。空调不太好用,他们就这样蜷缩在一个被窝里,开着房灯,在寒冷中等待着天明。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正当他们迷迷糊糊地想入睡时,突然,海燕清的妈妈海亚平飘忽进入了他们的房间,吓得他们大声惊叫起来。但见海亚平穿一身灰白色的衣服,身体似有似无,依然披头散发,面色苍白。
“我的孩子找不到了,帮我找找孩子吧……帮我找找孩子吧……”海亚平的语速变得很慢,有气无力,王正阳他们听得十分清晰。
刚才李敏吓得用被子蒙住了脸,听海亚平说了一会儿话,她慢慢露出眼睛。可一看见海亚平,又惊叫一声蒙住了头,浑身直哆嗦。他们都意识到海亚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王正阳也不便起身,就这样一边护着妻子,一边试着和海亚平沟通: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为什么不在家里?”
“我找我的孩子……我找我的孩子……帮我找找孩子吧……”
“我们一定帮你找孩子,一定。可是,你还是回家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帮你找孩子。”
海亚平不再说话,尔后又飘忽消失了。王正阳看看海亚平确已不在房间,便晃晃妻子。可刚掀起被子的一角,李敏却放声大哭起来……
王正阳心情痛苦而又复杂,他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双手合掌,把五色石拿在掌心,轻声呼唤红玉和新生的名字。很快,红玉和新生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
“我们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王正阳急切地说,“小姑娘海燕清失踪了,现在,她的妈妈可能刚刚出现噩耗。前几天在那个县城,你们不是帮忙找到了那个被出租车劫走的张姓女孩吗?那这个海燕清,你们应该也能帮忙找到呀。”
“叔叔,那天我们确实找到了那个张姓女孩,但是我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要找海燕清,我们还需要时间。”红玉说。
王正阳叹口气问:“那秦警官能不能找到呢?”
“秦警官应该不能,他刚离开阳世不久,他的能力还不如我们呢!”新生说,“请叔叔您放心,我们会尽力去寻找的。等找到了小姑娘,我们会立即告诉您的。”
“不过——”红玉接着说,“小姑娘有可能是在西南方向,如果您要继续您的旅行的话,可以借机找一找。”
“西南方向?”王正阳问,“西南方向太笼统,可怎么找呀?”
“您和我们都找,说不定就会找到。”新生说。
王正阳无话可说,又深深地叹口气:“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旦夕祸福,世事难料。人心险恶,世道无常。叔叔,我们该离开了,您明天可以朝西南方向继续您的旅行。”
“谢谢你们俩。”王正阳虽然十分失望,但还是对红玉和新生表示深深的谢意。
“不必谢我们,我们也是在帮助自己。”红玉说完,和新生又飘忽不见了。
王正阳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无助,同时,又充满了愤怒!人世间许多美好的东西,往往就这么瞬间就被摧毁,之后万劫不复。那些摧残美丽的人,内心是多么的邪恶与卑鄙!他们活着,就是来世间害人的!他们专门与美丽为敌与美丽作对!他们不死,善良的人们就会一个个地先后死去……
王正阳半躺在床上,瞪着两个眼睛瞅着天花板,心中翻江倒海……
“咱明天一早就走,朝西南方向去,哪怕就为寻找海燕清呢。”李敏掀开一个被角说,“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都要去找。”
“行,我们就这样打算。就算找不到,我们也不后悔。”
他们钻进被窝正准备再睡一会儿,突然小倩飘然进入他们的房间。一看小倩的表情,王正阳和妻子又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倩,你——”王正阳不知应该怎么样问。
“我没有找到小羊。”说着,小倩就哽咽了,“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非常危险……”小倩抽泣起来。
“我们明天要去寻找小姑娘海燕清,现在,怎么办呢?”王正阳问。
小倩不再说话,微微低下头,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流。王正阳和妻子正不知怎么安慰她好,这时,小倩又飘忽不见了。
三十、秦警官荒野施救
由于晚上几乎没有睡觉,第二天早上,王正阳他们7点多钟才起床。一睁开眼,他们就又想起了昨天的伤心事,情绪十分低落。洗漱完毕,简单吃了早饭,他们便动身了。H城,一个本来十分陌生、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县城,因为一个意外的相遇和无意的相识,因为一个叫海燕清的小姑娘,这座北方小县城便深深地烙进了他们的记忆深处,也许终生都不可能忘却。接下来,在广阔的“西南方向”,他们不知道应该怎样寻找海燕清。
他们向着西南方向出了县城,走在城郊一段交通并不繁忙的道路上。王正阳边驾车边查看手机地图,这时,迎面一辆越野车挡住了去路,王正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边又有一辆越野车和一辆商务面包车堵住了退路。王正阳心头一惊,看来对方是一伙的,而且是有预谋的。他们是什么人呢?王正阳正惊异间,几辆车上迅速下来七八个男子,拉开他们的车门,强行把他们拉下车,又把他们塞进商务面包车里,之后,几辆车疾驶而去,王正阳的车也被他们开走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王正阳和妻子都完全蒙在鼓里。王正阳质问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找错人了,对方只是给他们两人戴上手拷,并不回答他的问话。一看手拷,王正阳觉得他们应该是警察。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警察为什么抓自己呢?
汽车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一处荒山野岭停下来。车门被打开,一个四十岁左右领导模样的人站在车门口,盯了王正阳一会儿,问:
“你叫王正阳吗?”
“对。”
“大桥坍塌时你们刚从那里经过,全都看到了是吗?”
“是,怎么了?”
“接下来你又在服务区遇到了僵尸?”
“对呀。”
“你在草原上还参加了械斗对吧?”
“参加械斗?那是在和狼群打仗!”王正阳纠正对方说。
“据说你有魔法粉笔,所以这些案件发生时你都在现场。看来,这些恶性案件都与你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不查清你的身份来历,这些案件都是结不了的。”
“你怀疑我吗?怀疑我们的粉笔吗?”王正阳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当然怀疑!也许罪魁祸首就是你的粉笔。如果真是这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王正阳问。
“好好交待你的问题,话说多了对你没好处。”对方鼻子右侧有个肥大的褐色肉瘤,每说一句话,肥大的褐色肉瘤都要跟着晃动一会儿。
“我的粉笔当时交给秦警官了,秦警官说让公安部专家都化验过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呀。”
“秦枫死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好好想想你的问题,交待好了,就早点放你走。要是不好好交待,你可要小心。”
“我交待什么?我一个老百姓交待什么?”
“交待什么?是怎么样造成大桥坍塌的?粉笔是怎么样使人好好的就变成僵尸了?粉笔又是怎么样使年轻小伙子变成狼的?这些都得说清楚。”
“胡说八道!”王正阳脱口而出,“粉笔怎么能使大桥坍塌呢?至于你说的让人变成僵尸了,变成狼了,那应该是他们太坏了。也许他们本来就是僵尸就是狼,遇到粉笔才现了原形。”
“放屁!”肉瘤竟然爆起粗口来,“你要是不老实,小心你的小命!”
“不就是粉笔嘛!我们还有一支,你不信拿来试试,要不就送给你。”王正阳说。
“不准动!”肉瘤急忙大喝一声,似乎是在警告他手下的那些人。因为此时李敏的挎包早已经到了他们的手里,只是他们都不敢打开来看。王正阳大致明白了,这些人要么是警察里的败类,要么就根本不是警察,而是黑恶势力假冒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和妻子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五色石。他假装不再理会对方,将身子朝里边转了转,慢慢将五色石合在掌心,轻声呼唤秦警官的名字。肉瘤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秦警官飘忽而来,静静地站在了肉瘤的身边。肉瘤一回头,吓得“啊——”地惊叫一声,差点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加叫唤地向远处跑去。其他的人也许有不认识秦警官的,但是一看到这个人,也吓得惊惶失措。秦警官似乎还是穿着警服,但是衣服颜色淡得成了灰白色,身体显得单薄透明,脸色煞白,两个黑眼圈儿让人不寒而栗。肉瘤跑了,其他人也跟着都跑得无影无踪。秦警官又转过身对王正阳说:
“王先生,这些人不是警察,他们是假冒的,是来害你的,您刚才非常危险。”
“是的,我也猜到了他们可能是假冒的。只是,他们毕竟穿着警服,给我们戴了手拷,我们一时不能脱身。”
秦警官指了指他们手上的手拷,手拷瞬间就自行打开了。
“王先生,您一路受惊了。以后您有难处时,还可以用这个方法找我,我马上就来。对了,您在草原遇到的那位林警官,他是我的同学,也是个好人。”
“秦警官,我正要找你说这个事呢。草原上的事情发生后,林警官申请进入了专案组,我觉得这个案子非同一般,林警官恐怕十分危险,你能不能对他也进行保护呢?”
“我会尽我的能力保护他的。您送给他一支粉笔,虽然也能保护他,但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因为经常有人在他身边时出现一些奇怪的症状。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暴露的。”
“那怎么办呢?如果不带着粉笔,那他不很危险吗?”
“唉!我们的性格都很相似,他也是血气方刚,疾恶如仇,喜怒常形于色。以后即使有我保护他,也还是要看他的造化呀。”
“我不想看到他也遭人暗算!我们希望他能平安!”
“我也替他谢谢您,王先生。您离开这里吧,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追赶您。”
“秦警官,我能不能握握你的手?”
秦警官一愣,又平静地说:
“王先生,现在,我浑身是冰冷的,您还是不要握了吧。”
王正阳也不再说话,走近秦警官,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秦警官的手。秦警官想缩回手,被王正阳抓住,没有能够缩回,于是,他的手轻轻地和王正阳的手握在了一起。王正阳眼里噙满了泪花,李敏也站在旁边抹起了眼泪……
三十一、阴阳两世的天灾人祸
王正阳与秦警官握手告别,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汽车。秦警官的手确实冰冷,又十分绵软,握着时感觉不到有什么分量,当初认识他的时候大不一样。当初英俊潇洒、有血有肉的人民警察,现在却只剩下这具飘来飘去、时有时无的冰冷躯壳,怎不让人痛心!
王正阳正要上车,突然红玉、新生和小倩等一群人飘忽而至,王正阳又惊又喜。
“叔叔您好,今天咱们就借这个机会,请您和大家互相认识吧。”红玉说着,向身后招呼。他们都身着灰白色的衣服,身体单薄,似有似无,都是大大的黑眼圈儿,脸色煞白。
“叔叔,这两位,就是前几天在草原上死的那两个女孩。”红玉指着人群边上两个女孩介绍说,“她们生前都是善良的女孩,就这样瞬间就离开了阳世,真是令人痛惜。这两个,是这个女孩的父母,女儿跳楼之后,他们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也是那天离开阳世的,和女儿一前一后。”
王正阳无话可说。红玉继续介绍:
“他们,是在大桥坍塌中死去的,大桥坍塌一共有二十二人死亡,最小的才1岁多点。从今往后,我们和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红玉介绍得很平静,王正阳心里却在颤抖、流血。王正阳想起了小倩,就问小倩:
“小羊找到了没有?”
小倩摇摇头,神情黯然。
“小羊这种情况,它自己还不能隐身吗?像你们这样子?”
“暂时不能,所以她很危险。”小倩说。
“慢慢来,咱们会找到小羊的。”
王正阳心里十分明白,现在,小羊和海燕清都失踪了,晚找到一天,就会多不知多少危险!他又对着红玉说:
“西南方向范围太大,这样寻找海燕清真有点像大海捞针,能不能再精准确定一下范围呢?”
“按照您的旅行计划往前走吧,我想没有白走的路。”红玉依然平静地说。
王正阳又没有话说了,他只好向红玉他们告辞,开车向公路驶去。当他上了公路回头再看时,红玉他们早已经不知去向了,后边除了那些假警察的三辆车,其他什么也没有。王正阳开车慢慢向前走,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突然,他们感觉汽车有些晃动,吓了一跳,仔细看,不是汽车晃动,而是路面在晃动,近处山壁上的树也一阵阵摇晃,有的山壁开始往下落土。
“像是地震!”王正阳大声说,“像是地震!”
“是地震吗?咱们怎么办?”李敏也惊慌起来。
“别害怕,我找开阔地把车停下,咱得下车。”王正阳把车开到路边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方停下,两人赶紧下了车。这时又有几辆车也开过来停到这里,车上的人也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惊慌地向四下里看。王正阳拉着妻子的手,站得离山壁尽量远一点。地面间歇性地晃动,每一次晃动,都令人十分地恐惧,身体似乎要摔倒,而且伴随着头晕恶心。几个小孩子吓得哭了起来,更加增添了这里的恐怖气氛。忽然一个妇女指着山谷对面的山壁发出尖叫声,众人齐刷刷地转过脸去看。只见对面一处山头慢慢裂开,一部分山体崩塌后慢慢坠落,越下落速度越快。山体里边的巨石在崩塌下落过程中突显出来,失去了支撑,轰然滚落到谷底,尘土高扬。随着巨石的滚落,众人全都发出长长的惊叫声。小孩子哭声更大了,这个不到10个人的一处小开阔地,一时竟然乱成了一锅粥。
王正阳回头看看刚才和红玉他们说话的地方,更让他大吃一惊:那个地方已经坍塌,那三辆汽车刚刚滚落谷底,消失在浓烟之中。
“好险呀!”王正阳自言自语。
“真是好险呀!”李敏重复了一句,“就几分钟的时间,真是不可思议!”
又有几辆私家车开过来停在这里,车上的人也是急急忙忙下了车,挨着王正阳他们站住,嘴里不停地发出惊叫声。
“你们看看那里,那里,那辆车困在那里了!”一个男子指着远处一个地方大声说。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在山谷对面山路拐弯的地方,一辆红色的轿车就困在拐弯处,前后的路都被滚落的石块堵死了,右边是山壁,左边是深谷,进退不得,也上下不得。两个人就这样在车身旁边焦急地转来转去,躲避石块,毫无办法。随着地面间歇性的晃动,山壁上不停地落着石块和泥土,有的已经砸到了那辆红色轿车上边,情况万分危急。然而,这边的人也刚刚能够自保,无法过去施救。这时,地面又一阵剧烈晃动,王正阳他们站立不稳,有几个人便摔倒在地。于是,几个妇女的叫喊声和小孩子的哭声又混杂在了一起,大家全乱了方寸。等到这一阵晃动过去,大家能站稳脚了,再次朝刚才被困的红色轿车看过去时,然而那里已经坍塌,轿车和人都已经随着土石跌落到了深谷里……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地面的间歇性晃动一直持续了半小时之久,虽然强度越来越弱,但人们心中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大家感觉地震可能结束了,山壁上的零星落石也不再出现了,这才商量着是否可以驾车离开。由于去往右边的路已经无法通行,大家只好向左边朝着山中市的方向结伴而行。此时,路面上已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和成片的黄土,汽车需要走S形通过。有的路段,大家不得不下车挪开石头或者不大的树木才行。好在道路并没有被阻断,大家一路还是开过来了,到山中市一百多里路,他们走了将近3个小时才到达。进了山中市,大家便各自散去。看看天色将晚,王正阳只好先找宾馆住下。
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一阵饥饿的感觉袭来,王正阳和妻子才想起来中午还没有吃饭。他们走出房间,王正阳又从车上拿出打开的那瓶马奶酒,看看酒瓶,想起了海燕清和她的妈妈,不免又思绪万千,黯然神伤……
在宾馆附近的一家饭馆,他们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李敏主动点了几个菜。等菜上来了,李敏给王正阳倒上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王正阳还没有端,李敏就先喝了一杯。王正阳没有说话,跟着也喝干了一杯……
“古人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人还能得意尽欢,我们却不能呀!”李敏大发感慨。
“李白说的。”王正阳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王正阳借着酒劲儿,把李白的《将进酒》完整地背了一遍。
“你还没有忘呢!嘿嘿……”李敏有些醉意,笑着说,“当初看上你的,就是你这一点,古诗词背的多。”
“现在还都会背,可是心境却不一样了。”
“再背一首我听听。”
“背哪一首?”
“背个简单的吧,《梦游天姥吟留别》,嘿嘿……”
“好,这个确实够简单的。你听着——”王正阳开始背诵。听着听着,李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三十二、心理的苦痛煎熬
王正阳和妻子吃完了饭,无心观赏夜色中的山中市,回到房间。他们坐在床上刚想休息,突然小倩和小羊飘忽进入房间。王正阳又惊又喜。
“小羊找到了?怎么找到的?”王正阳高兴地问,
“王先生,小羊找到了,但是,小羊又杀了人了。”
“又杀了人?”王正阳疑惑地说,“怎么又杀了人?”
“她杀的全是害过她的仇人!”小倩平静地说,“这下更难办了,仇人死了,可是她却再也不能进入阴世,当然也无法回到阳世。”
“那怎么办?那它怎么存在呢?”李敏问。
“她很长时间都只能这样了。”小倩叹口气,“您还愿意收留她吗?”
“愿意!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王正阳问。
“暂时没有好的办法。现在咱们一起来照料她吧,我们也一起来想想办法。”小倩显得十分愁苦。
“那也只能这样了。”王正阳看看妻子,妻子未置可否。
“我会经常来看她的。”小倩说完,深情地望望王正阳和李敏,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情。王正阳还想再说些什么,小倩又飘忽不见了。
房间里又剩下了他们和小羊,李敏慢慢走过去,看看小羊,还是几天前的样子。“这样一只温顺的小羊,真的会杀人吗?”李敏心里思忖着。她用手抚抚小羊,又把它抱在怀里,这回她有了奇妙的发现:小羊的身体虽然不凉,但是体温很低,完全没有真正的小羊那种温暖的感觉。小羊虽然很小,应该很轻,但是相比于真正的小羊,她感觉也过于轻点了。不管怎么说,李敏还是十分喜欢这只小羊的,心里一点也没有把小羊当成累赘。
现在,小羊找到了,他们可以集中精力寻找海燕清了。可是——可是,接下来怎么找呢?
“咱们把海燕清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儿怎么样?”李敏问,“别人也这么发过。”
“效果不会好的。这些年呀,经常有人在朋友圈儿发寻人启事,有的还是假消息,大家都不太相信了。”
“那也比不发强呀!万一行呢?”
“再说,警方已经发过了,我们倒是可以和一些民间人士联系联系,他们有的办了网站,有的有独特的方法手段专门寻找失踪人员。”王正阳又叹口气,“唉!庆幸的是,小燕清现在应该还在阳世,不然的话,她也一定会来找咱们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她是不是安全。”
王正阳打开网络,找到一家专业寻人的网站“大爱血缘网”。根据网站的导引,王正阳一步步进行注册,最后“联系人”一栏,他留下了自己和妻子的电话。可是,由于没有相关证明材料,注册没有成功,王正阳十分失望。无奈,王正阳只得按照妻子的提议,将海燕清的照片信息发到了朋友圈儿,为寻找海燕清留下一点点儿希望的火苗。
第二天早上,他们把小羊留在房间,到街上吃完早饭,顺便在街上走走。这回,他们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楼房、街道和风物人情,而是在人群里搜索,特别是和小燕清年龄身材相仿的小女孩,他们都要仔细看看。可是,这样的小女孩他们看见了很多,当然没有一个是他们要寻找的小燕清。
“你那个网友,就是陕西的那个政协主席,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在西南方向?”李敏问。
“他好像叫龙天,龙主席。据说他原来是政协主席,后来不是了,别人还一直尊称他‘主席’。应该是在西南方向。”王正阳说,“方向,只是个方向而已,方向是个扇形范围,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过是一小片区域。”
“哪怕有一丝希望,咱们就得用百分百的努力去寻找!不然的话,咱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道理是这样,可实际情况……咱们还是从这里慢慢找过去吧,如果直接过去了,是不是会漏掉呢?”
“咱还要把小燕清的照片打印出来,多打印一些,注明咱们的联系方式,走一路贴一路吧。”李敏说。
“我也这样想了。说不定呀,还属这个方法最有效。”王正阳说。
“咱这就去打印,事不宜迟。早一天贴出去,就可能早一天找到小燕清。”
他们就近找了个打字社,将小燕清的照片打印了100张,他们打算把这一百张全都张贴在山中市。下一步,他们每到一处,都要这样打印100张寻人启事进行张贴。打印完了,他们就在附近走街串巷地张贴,可是难题也来了:不能在一处张贴很多,要散布开张贴在不同的区域,时间和体力就是个大问题。这个难题,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了那些寻找孩子的家长的痛楚心酸。凡是落到这等地步的家长,都同时面临着经济难题和痛苦的心理煎熬双重打击。然而,在孩子生命结束之前能够找到孩子的那些家长,又是寥寥无几和极其幸运的。唉!这个社会怎么了?!我们是生活在21世纪的新中国吗?!王正阳心里暗暗发问。
中午,他们简单吃了点饭,没有休息就又继续走街串巷地张贴。后来,实在走不动了,他们坐了个三轮儿回到宾馆,然后开车在市区市郊各处张贴。这个方法效率高得多,但是把100张寻人启事都张贴完,也费了不少工夫,一直忙到了天擦黑儿的时候。当他们坐在一个小饭馆的时候,他们不仅又感叹起来:那些寻找孩子的家长,一路上都是心里滴着血过来的!
吃完饭,他们准备驾车返回宾馆。这时,天上竟然划过几颗流星,他们惊奇地互相指给对方看,其实他们是同时看到了这一天象。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划过的流星越来越多,一直持续了两三分钟时间。这些流星真真地像是下了一场梨花雨,又像是飘落的满天雪花,还像是节日里燃放的大片的烟花。他们就这样仰着头,在夜色里欣赏和惊羡流星的美丽!流星雨结束了,他们还在感叹宇宙之大和人类之渺小……
“还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吗?里边说天上掉下一颗星星,人间就会死一个人。”王正阳说。
“那是传说故事,不是真的。你看掉这么多星星,那得死多少人呀?”李敏平静地说。
突然,远处火光一闪,照得傍晚的天空一片通明,刺得他们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双眼。几秒钟之后,从亮起火光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他们惊叫一声。正疑惑间,又有几声爆炸声传来,震耳欲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目之所及,已成了一片火海……
三十三、在U县擦出的爱心火花
他们呆呆地看着发生火灾的方向,面对灾难束手无策。看了好久,他们才默默地上了车,寻路返回宾馆。途中有的路段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其间也有交通堵塞,他们绕了不少路,回到宾馆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小羊还是蜷缩在房间的地上,依然是那样安静的神态。王正阳心情沉重,早早地坐在了被窝里想心事。李敏忙活了一阵儿,也钻到了王正阳的被窝里,两人都沉默着。
“咱们明天路过U县,再打印100张寻人启事,贴在U县城吧。”王正阳说。
“好吧,只能这样了。你说现在咋这么多事故呢?到处都发生大事故。怎么回事呢?”
“都不重视安全问题呗。当官的只要GDP,谁把老百姓的生命当回事了!”
“咱们刚看了流星雨,那里就爆炸了,这么快就应验了。”
“其实流星雨和爆炸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知道。但是……但是……”李敏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小羊好像受了惊吓,一下站起来,原地跳了几下,似乎是在躲避什么。王正阳赶快下了床,仔细看小羊所在的地面,一切正常。小羊跳了几下后,挪了个地方,又蜷卧在地上。他们感觉很奇怪,但又没有发现什么。王正阳就又回到床上,就这样一夜无事。
第二天上午,他们带着小羊上了路,朝着西南方向行进。十点多钟,他们到了山中市所辖的U县。U县位于太行山中段西麓,也是新兴的旅游地,虽然自然风光令人赏心悦目,但是明显开发宣传不足,因此知名度并不高。王正阳驾车在U县县城内转了一会儿,找了个打字复印店,跟店主人说明来意后,30多岁的男店主人却笑了:
“您是要打印寻人启事吗?您要打印的这个女孩照片我们已经看到了,您看——”说着,他指引王正阳夫妇看向旁边一面墙上。王正阳和妻子一看,墙上张贴的正是他们要打印的海燕清的那张寻人启事。
“你们怎么有的?我们昨天才刚刚贴出去的。”王正阳疑惑地问。
“不瞒您说,我们这里有个‘常善人’常红山,非常热心公益事业,经常做好事,我们都叫他‘常善人’。他现在有个团队,专门帮助寻找丢失的小孩儿。你们可以和他见见面,可能对你们会有帮助。”
“那太好了!我们正想找这样的好人呢。你能帮我们联系他吗?”王正阳似乎是久旱逢甘霖,一时喜出望外。
“我问问他在家没有,如果在家里,现在就可以见到他。”
店主人拨通了电话,说了几句话,回头告诉王正阳说:
“‘常善人’在他的办公室,离这儿不远,他让我把你们领过去。咱们一起去吧。”
王正阳夫妇十分高兴,随着男店主走出门去,走过两条街,拐了几个弯儿,走进路边一个小院子里。这个院子不大,但却很干净整洁。院门朝西,有四间东屋和两间配房。店主人喊了一声“常善人”,一个老先生从东屋里走出来,身后还有几个中老年人跟着走了出来。店主人给他们相互介绍后,王正阳伸出手和“常善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常善人”把王正阳夫妇让进屋里坐下,简单询问一下有关情况,他这才得知王正阳夫妇并不是失踪孩子的父母,也不是孩子的监护人,甚至连个远房亲戚都不是。“常善人”对王正阳夫妇的义举感慨不已。
“你们两口子都是好人!好人呀!为了找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孩儿,又花钱又跑路,怎么能不叫人感动!”接着,“常善人”介绍了他们成立这个“善爱寻人”组织的动因、发展过程、取得的成绩和面临的困难。他说,这个组织成立三年多了,起初是他们几个老年人心血来潮,想发挥余热做点好事儿,一拍即合就先成起来了。后来,一些社会上的爱心人士也陆续加入了进来,现在总人数已经快到1000人了!不光在U县,附近几个县市都有他们的联络人员。昨天王正阳刚张贴了寻人启事,他们的联络人员就把信息传了过来,这里就登记备案了。本来今天正要联系王正阳他们呢,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到了U县。王正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位善人:老人60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头发已近雪白,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王正阳还发现,老人说话简明扼要,语速稳健,让人听了感觉十分踏实。王正阳判断,面前这位老人不是一般的农民,应该是在机关工作过,应该见过不少世面。听王正阳称呼了几个“常善人”,老人笑笑摆了摆手说:
“以后不要再叫我什么‘善人善人’的,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以后就叫我老常就可以了。我们都是重任在肩,不需要那些客套话。”
王正阳应和着,心中对老人油然而生许多敬意。
听常老先生讲,他们这个组织成立以来,已经帮助各地的家长找到了30多个孩子,但是目前还有很大的存量。这期间没少和公安打交道,当然也收到了很多家长的感激。“只要我活着,这个组织就要运行下去!”“常善人”郑重地说。
接下来,王正阳夫妇关心的就是他们怎么来帮助人们寻找孩子。听常老先生介绍说,他们这里的备案信息,会发送给各地的联络人员,他们的信息传播已经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络。他们的方法就是不断地增加这个网络的密度,只要是网络覆盖到的地方,如果出现失踪的孩子,他们十有八九都能找到。王正阳听了十分叹服,他心里明白,虽然这种方法不是万全之策,因为他们的人员覆盖面毕竟有限,但是,只要是覆盖到的地方,就肯定是他们的地盘了,如果有失踪的孩子就一定能找到。但是,如果失踪的孩子不在他们的地盘上,或者永远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那又怎么办呢?但不管怎么说,常老先生的组织网络也能够像星星之火一样慢慢地变成燎原之火——哪怕是慢一点!至于活动经费,常老先生说,大家全是义务劳动,自费参加。
王正阳和妻子也申请加入这个组织,常老先生立即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常老先生将别的人员支开,只剩下了他和王正阳夫妇三人。
“王先生,在寻人的过程中,我有个感觉,我觉得好像这些没有找到的孩子,似乎都在什么地方集中关着哩。打个比方说,就像撒网捕鱼一样,我们撒网的地方,正好是没鱼的地方。有鱼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假如有那么一天,我们找到了这个地方,对准这个地方撕下一网,可能很多失踪的孩子应该都会被找到。”
“常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这些孩子都是被人预谋绑架走的?我的理解对不对?”王正阳说。
“大多数应该是,准确地说是被偷走的,但也不排除个别的孩子的确是自己走丢以后又被坏人控制了,失去了人身自由。但这种情况不多,是极少数。”
“我感觉您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就会有好心人帮助把孩子送回来的,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是的。我们找到的这30多个孩子,绝大多数都是被偷走的。”常老先生又说,“王先生,对于我们的寻人方法,您还有什么看法吗?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或者是意见建议,我们就马上改进。”
“常老先生,这个事情我刚才也想了,这个方法虽然看似笨拙,但确实很有效,只是联络人员数量的增加速度需要再快点,人越多,覆盖面就越大,密度也会越大,效果就会更明显。下一步,应该在人员增加这方面努力想想办法。”
“你说得对。这样的网络,人越多越好。只有打全民战争,才是取得好效果的正确方法。”
“对,就是要打全民战争!”王正阳说,“我们张贴寻人启事,目的也是想利用群众的力量。只要孩子还活着,就会被附近的群众发现。”
“当然,当然——”王老先生语调低沉地说,“我们一直还有个担心呀:有些失踪的孩子,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正阳夫妇沉默了,这也是他们想说的话,是他们最担心的情况,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常老先生和他们一样,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三十四、决不后退
和常老先生谈着话,不觉间天已过午。常老先生执意要留王正阳夫妇吃饭。实在拗不过,王正阳夫妇只好答应,他们就在附近一个小餐馆坐下来。期间,王正阳和常老先生又聊了很多话题,也聊到了王正阳夫妇心中惦记的“西南方向”。常老先生若有所思,似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午饭后,王正阳夫妇决定立即启程,向着西南方向继续行进,常老先生也赞同他们的想法。王正阳告别常老先生,又由上午的店主人引领着回到自己的汽车旁,王正阳又与店主人握手告别。当他们上了汽车,发现小羊在车内来回走动,神情有些焦躁不安。小羊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时而发作一会儿,时而好一会儿,这让王正阳他们感到莫名的担心。
U县往西南方向仍然是山,王正阳他们又驾车在山岭之间蜿蜒盘旋,向着河东市进发。一路上几乎都是荒山野岭,如果说是穷山恶水有点夸张的话,说穷乡僻壤倒不为过。走了二百多华里山路,他们才来到河东市,这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
河东市也是县级市,西靠黄河,东依吕梁山脉,主要资源是旅游、工业和煤炭。这一路上,小羊焦躁的情绪又发作了许多次,而且这种情绪的发作越来越频繁,程度越来越强烈,使得王正阳一路上停了好几次车。进入河东市后,王正阳依然先找旅馆住下。拾掇一会儿,王正阳决定联系小倩,对于小羊的这种状况,他们似乎觉得担不起这个责任,小倩更像是她它的监护人。王正阳两手合掌,把五色石合在掌心,轻声念小倩的名字,小倩便立即应声而至。见到小倩,王正阳将小羊的情况说了,小倩也感觉十分惊异,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小羊的焦躁情绪又发作了一次。小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接下来,就是如何办理小羊的事情了,王正阳征求小倩的意见。小倩说:
“要不,我先把她带走,过几天再说。”
王正阳无奈,也只好点点头,他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小倩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便和小羊一起飘忽不见了。王正阳夫妇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河东市也有“善爱寻人”组织的人员,所以,王正阳他们不必再去打印和张贴寻人启事了,这给他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王正阳和妻子正要出去走走看看,突然王正阳眼前一黑,差点摔倒,李敏马上扶住他,让他坐到床沿儿上。王正阳半躺了一会儿,感觉状态好多了。
“这些天来一直担惊受怕的,你也没有休息好。唉呀!你可别生病什么的,你要是病倒了,我可怎么办呀!”李敏鼻子一酸,想掉眼泪儿。王正阳笑笑说:
“没那么严重,我身体好着呢。和‘僵尸’打仗,和狼群打仗,我不都过来了?”王正阳又说,“这些天确实没有休息好,特别是开车,更是得提神儿,今天就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下吧。停会儿咱出去吃个饭,放松放松。”
当他们走出旅馆大门时,向左边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天刚擦黑,正是能见度比较低的时候。他们正靠路边走着,突然王正阳看见一个黑影走到自己面前,影影绰绰,似人非人。王正阳急忙停住脚步,一只胳膊护着妻子,把李敏吓了一跳:
“正阳你怎么了?”
“你退后,我面前有人!”
“哪里有人?没有人,你怎么了?”李敏吓得带着哭腔儿说。
王正阳不再说话,只管用胳膊把李敏向后慢慢推,使得李敏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正阳,你怎么了正阳?你可别吓我呀——”李敏哭出了声。
“快把粉笔拿出来!”王正阳喊了一声。李敏马上反应过来,边哭边从包里拿出粉笔来。一道金光从粉笔直向王正阳面前窜去,只见王正阳面前的地上,一条黑色的狗嚎叫一声,慌乱地向远处跑去。这时,王正阳身子一软,靠在了旁边的行道树上。李敏上前一看,王正阳额头上布满一层细细的汗珠儿。李敏现出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深知现在丈夫的重要性,如果丈夫出点什么事情……她简直不敢往后想了!王正阳定了定神儿,站好了,使劲儿抱抱妻子,李敏随即使劲儿抱着王正阳的腰,又哭了。王正阳发觉,他们这对中年夫妇在路边这么紧紧地抱着对方,显然已经引起了一些行人的旁观,于是便一只胳膊揽着妻子继续向前边走去。
他们就近找了个饭馆,进去坐下。这时,王正阳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林警官发来的短信息:王先生,分别多日,近来可好?感谢您的粉笔,使我躲过一劫。我总担心您夫妇的安全,请您千万保重!
王正阳念完,李敏又惊吓得身体有些蜷缩。王正阳马上回复信息:林警官,请务必随身携带粉笔,随时可能有危险!我们已到河东市,安好。
……
吃完饭,李敏劝王正阳赶快回宾馆休息,因为宾馆应该更安全一些。王正阳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偏要看看这个河东市,如果这样一个小蟊贼就能把我给吓着了,后边的路就没法走下去了!”王正阳两眼圆睁,“走,看看夜景去!”
李敏好像不认识丈夫了,两眼瞪着丈夫的脸,看了一会儿,紧紧挽着王正阳的胳膊,两人又来到了街上。这会儿,李敏可是在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支粉笔。他们走过一条街道,又走过一条街道,拐了一个弯儿,又拐过一个弯儿。胆子提升起来,王正阳反而非常洒脱了。妻子不怎么说话,他却一路说一路笑,专找人多的地方去。他又买了把扇子,又买了点零食,边走边吃。李敏无心吃也无心看,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心一直提着,总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致命危险会突然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你发现了没有?”王正阳突然问李敏。
“发现什么没有?你是说什么?”
“我们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狗,也有宠物狗,他们都很正常,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粉笔的恐惧。”
“嗯——是呀,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确实有一些宠物狗,就从我们身边经过,有的还在咱们身边逗留一会儿,一点反常举动也没有。”
“这就进一步说明,这粉笔只对恶人起作用,除此之外,它就是一支普通的粉笔。”
“照这么说,应该是这样的。唉!感谢粉笔,感谢那位流浪画家!他们都是在帮助咱们呀!”李敏发自内心地感叹。
“但这粉笔也不是万能的,我猜想呢,它的作用也许有一定的半径。再者,如果恶势力太强,也许它就失效了。”
“是呀,这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
王正阳不说话了,他们朝着旅馆的方向返回去。
“前途未卜,但我决定义无反顾!”王正阳说。
李敏应了一句:“我跟着你,无论到哪里都跟着你!人生该经历的,就让它汹涌地来吧。”
“人生本就是如此,社会本就是如此,我们不走进社会深处,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情。但是,不遇到并不代表它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秦警官牺牲了,林警官又勇往直前了。现在,我们决不能后退!”
“对,决不后退!”
三十五、不平静的夜
主意已定,王正阳和妻子反倒头脑更加清醒冷静了,他们在旅馆房间里时而沉默地静坐,时而交流交流想法。
“我预感到,咱们接下来可能会遇到很大的麻烦事,甚至不排除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又不知道危险会有多大,会在什么时间来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危险。”王正阳静静地说。
“刚才的那条狗,好像是有人对咱们进行警告、示威。虽然咱们不怕,但总得想点办法才行。”李敏说。
“你说得对,我也这么想,这很像是一种警告。”
“从现在起,这支粉笔我不能离手了。另外,新生和红玉不是说过吗?五色石可以保护咱们。”
“现在,咱们行进的时间和速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过程。咱们应该重视一切细节,这对寻找海燕清也是必要的。”王正阳沉静地说。
“你是说——”
“从今天起,咱们不必急着赶路,顺其自然,顺势而为吧。”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也许,小燕清就在前面哪个地方呢,不到时候,咱们找也找不到;到了时候,自然就找到了。”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我有一种预感,但是这种预感又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总是挥之不去。”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李敏嗔道。
“我也说不清。”王正阳苦笑一下,“这样吧,这里距离黄河壶口瀑布不远了,明天咱们去黄河壶口瀑布看看自然景观吧。”
“黄河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有心思看黄河呀!这一路上又不是没有见过黄河。”
王正阳不再说话,半躺在床上看手机。
“哟,龙主席又来信息了:什么时候能到?久候了。后边有几个笑脸。我给他回:大概后天到。谢谢龙主席,让您久等了。”
“龙主席是多大的官儿?”
“不清楚,好像是当过县政协副主席。后来不是了,现在一直经商做生意。”
“现在网上认识个人太方便了,是不是可靠呢?”
“也无所谓可靠不可靠的,网友而已。现在招待个朋友吃个饭也不是什么破费的大事了。对方有情,咱也得有意。见个面,吃个饭,认识一下,咱也不久留,还得继续赶路呢。”
“那咱就算看个朋友吧,去的时候买点礼品。”
“那是自然。”
李敏钻到丈夫被窝里,他们关了灯正准备休息,突然“扑通”一声闷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落到窗户上,贴在窗玻璃外面,还来回移动,似乎要往房间里钻。李敏吓得尖叫一声,又自个捂上了嘴。王正阳也吓了一跳,急忙打开电灯.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扑通”一声掉到窗外的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他们就这样坐在被窝里,瞪大眼睛看着窗户。突然,那团东西又从地上一下子窜到了窗户上,漆黑一团,在窗户上来回地快速移动,似乎在寻找缝隙。李敏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吭声。王正阳一边护着妻子,一边死盯着那团东西,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对于窗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概念:水蛭?水母?章鱼?他能想到的几种软体动物或者类似的东西,又都被他排除在外,因为这些动物都是水生的,或者要么没有这么大个儿,要么外形和动作稍有不同。那个团状物一边贴在窗户上来回快速地移动,一边发出连续的令人恐惧的叫声,期间还有啃噬硬物发出的可怕的声音。王正阳突然转身,拿过来李敏的挎包,从里边拿出那支粉笔。一道金光从粉笔上发出,直窜向窗户外面贴着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而去。然而,团状物虽然受到惊扰,差点从窗户上掉下去,但挣扎了几下,又牢牢地贴在窗玻璃上了。不但这个没掉下去,另外又有几个同样的团状物——似乎是被从什么地方用力甩到了窗户上的一团团泥巴,贴到窗户上之后,边发出令人恐惧的尖叫声,边来回快速移动寻找缝隙,其间还有牙齿在金属窗框上的啃咬声。王正阳心里毛骨悚然,他庆幸窗户是关着的,否则,这团状物也许早就钻进来了。
“这样坐着不行,我得下去!”说完,他下了床,四下里寻找可以做武器的东西。李敏吓得用被子蒙了头,一动也不敢动。王正阳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可以作为武器的顺手的东西。正在这时,房门上也传来和窗户上一样的响声,门下方似乎还伸进来几条软体动物的触角。王正阳大吃一惊,这下可怎么办?手里又没有武器!他急出了一身冷汗。他又看看手里的粉笔,灵机一动,用粉笔朝门下方伸进来的一条触须慢慢杵过去。只听门外一声尖叫,几条触须一下全抽出去了,门外的响声也消失了。王正阳定了定神儿,又拿着粉笔走向窗户,他故意把粉笔握在手心里,等走到窗户跟前、和团状物隔着玻璃相视的时候,他突然拿粉笔点在团状物贴着的玻璃处,虽然是隔着玻璃,但外面的团状物还是惨叫一声跌落在了地上,“扑通”发出一声闷响。王正阳一看粉笔还有作用,他又对着其他几个团状物一一点过去,其他的团状物也应声跌落下去。几声惨叫声之后,窗户外终于恢复了平静。
王正阳还站在那里,浑身仍处于战斗状态,两眼瞪着窗户,生怕有漏掉的团状物从哪个缝隙里钻进来。还是李敏听着没了动静,探出头来叫他,王正阳才回过这神儿来。他又看了看窗户,都关得好好的,他这才回到床边,转身再看看房门下边,也没有了异常情况,这才慢慢退坐到床上去。
“再不行,咱们就叫红玉新生他们来吧。”李敏心里的恐惧溢于言表。
“不急,这不没事了吗!”
“那些东西要是再来呢?怎么办?”
“再来——再来……不知道,再来就还这样对付它们。”
“粉笔的作用越来越小了,我真害怕。”
王正阳无话可说,他脑子里在快速地想事情。过了一会儿,他说:
“再来,那就只能求助于红玉和新生他们了。”
王正阳又向房门看了一眼,他发现房门下方的地上,似乎有几滴血样的液体。他警惕地走过去,弯下腰来看,看着看着,那血样的东西竟然消失了,地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王正阳回转身,发现窗户玻璃的外面也有血样的液体正在往下淋漓,看着看着,那血样的液体也慢慢消失不见了。至此,当天晚上便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但王正阳夫妇受了这些惊吓,迟迟睡不着觉,惊异、恐惧和愤怒折磨得他们夜不能寐……
三十六、阴阳两世携手
过了极不平静的一夜,第二天早上,王正阳他们起床比较晚。洗漱完毕,他们照常到街上找地方吃早饭。初春的河东市,由于四周山脉的阻挡,太阳光照进来的时间比较晚。此时,高高的山壁上,亮的地方很亮,暗的地方很暗,亮的地方又有绿有褐,色调块面明显。阳光很强,但并没有多少热度,让人感到有些清冷。河东市不大,地势也不平,开起车来忽上忽下的。除了两条主街比较直以外,其他街道都几乎没有直路。王正阳觉得,这里的城市建设与山北县十分相似。
吃了早饭,在上车之前,王正阳又环顾一下四周,除了东面的山脚下,河东市基本上都见到了阳光。空气也不再觉得清冷。这时的河东市,才开始与其他县市相似起来。
王正阳驾车在市区转了两圈儿,之后寻路向西驶去。出了河东市,接着又翻越了几道山岭,过了数条遂道,一路蜿蜒前行。此处的黄河夹在两山之间,由北向南顺河谷急流而下,河水浑黄,十分凝重。初看河水很浅,细看却是汹涌奔腾,势如脱缰的群马。即使在开阔处,也有许多漩涡,这里的水可谓暗流汹涌,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不断上翻。这个季节,两岸山色已由黄转青,其间虽有一些光秃秃的石头裸露在外面,但整体呈现出深绿色。在河谷两侧,都建有观光公路,公路虽然不很宽,但建设和维护得很好,行驶在这样的公路上,本身就是一种享受。王正阳就驾车行驶在右侧的观光公路上,向北逆河流而行。这里的黄河与中原地带的黄河完全不同!中原地带的黄河是流在平原上的,两边有高高的河堤,堤上有树有路,堤与水之间还有或宽或窄的农田,一些村落还散布在黄河滩上,当地群众叫这些村庄为滩区村。而这里,却丝毫没有那种景观。这里两山之间全是石头,黄河之水就在这山间奔腾,年复一年,永不停歇。在这里,山西和陕西两省就以黄河为界。他们一路走来,时而会有一座大桥凌空飞架在黄河之上,沟通两省的交通,高高的桥墩告诉人们什么叫做“雄伟”!王正阳把这些景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前行近百华里,他们从一座桥上跨过黄河,到了壶口镇。壶口镇不大,但因壶口瀑布而知名度特别的高。此时正是旅游旺季,公安部门实行交通管制,私家车辆必须停放在公共的停车场内,游客要改乘旅游大巴前往景区。上午十一点多钟,他们来到了壶口瀑布景区。这时的景区已经是人山人海,从高处就可以看到黄河瀑布,就可以听到瀑布下水与石头“轰轰……”的撞击声。如果只是走到这里就回去,那么壶口瀑布就等于没来,因为站在这里,一点也不觉得瀑布有多么惊人。等到走近了,到了水边儿上,那种感觉与刚才的感觉不一样了:水声“轰轰……”地响,有点震天动地的感觉。河水从高处落下,翻江倒海,气势如虹。河水不断雾化,弥散开来,弄湿了人们的头发和眉毛,湿了衣服和相机镜头。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照相的、录像的,都要“抢”地盘才行。他们两个不住地感叹,感叹大自然的伟大,感叹人类的渺小,感叹时光的易逝,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海燕清……
壶口瀑布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觉得实在不虚此行。在返回壶口镇的路上,有一处当地政府部门打造的特色小镇,小镇依山而建,依山傍水。小镇不大,但却非常紧凑精致,又层层叠叠,上上下下,左拐右拐。各种特色小吃足有上百家,每一种都叫人垂涎欲滴。中午,他们就在这个特色小镇上吃了饭。
当他们正准备离开小镇时,忽然李敏告诉王正阳:
“你看,那个女孩多像小倩!”李敏激动地说。
王正阳转过脸,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七八米外的一个卖冰淇淋的小店里,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姑娘正在店里招徕顾客。看那个身形,那个身高,那个胖瘦,那个神态,那个五官,那个肤色,一切都像极了小倩!王正阳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那个女孩并没有注意他们,依然不停地忙来忙去,在店门口内外忙进忙出。王正阳慢慢站起身,不由自主地朝着姑娘走去,李敏也跟着走过去。王正阳走到店门口,离那姑娘已经很近了。那姑娘看了他一眼,问他要不要冰淇淋。王正阳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姑娘的脸,问了价钱,要了一个冰淇淋。姑娘在做冰淇淋的间隙里,他更走近了姑娘看。姑娘转过身来,他还看姑娘的脸。小姑娘笑了:
“先生,冰淇淋马上就好了。”姑娘接着又说,“先生,您是不是认识我呀?”
王正阳吱吱唔唔:“啊……不认识……像是见过面……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杨娉婷,这是我的名片。”小姑娘说着递给王正阳一张名片。
“哦!”王正阳吁了一口气,“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一点都不差!”
“是吗?先生,您是说我长得像另一个人吗?”
“对,你太像了!你的身高、胖瘦、神态,都太像了。重要的是相貌,真的太像她了!”
“您说的是您的什么人呢?我倒觉得很荣幸的。”小姑娘笑得十分甜美。
“是我们一个朋友。”王正阳说。
“朋友?这么年轻的朋友?啊——”小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止住不说了。
“就连你的声音都像她,完全一样的声音。”李敏接过话茬儿说。
“是吗?那太巧合了吧?”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紧张。她不知道王正阳两口子的底细和来历,更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别有用心。
“你们这个朋友,她在哪儿呀?我能不能见见她呢?要是有缘分,我们就拜成干姊妹也好。”
王正阳两口子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李敏说:“请恕我们多嘴,打扰了。”说完,李敏要拉着王正阳离开,王正阳说:
“等一下!再要一个冰淇淋,你也吃一个吧。”
“好的,我这就做。”小姑娘应了一声就接着忙起来。
王正阳夫妇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边吃边离开了小店。一转弯,就与小姑娘隔了很远。他们慢慢地走着,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找地方坐下来,看着东面山谷里的黄河水出神……
返回壶口镇以后,他们在偌大的停车场内找到自己的车,刚上车,突然小倩和小羊出现在车内。王正阳十分惊喜。
“小倩,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王先生,小羊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倩忧心忡忡,“她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怎么办呢?”
王正阳发现小羊无精打采地偎在小倩身边,才不到两天的时间,竟完全变了个模样儿,瘦得有些吓人。
王正阳还没有说话,小羊竟突然抽搐起来,还不时地翻白眼,看起来非常痛苦。小倩赶紧抚摸着小羊,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李敏也转到后边,帮着小倩想控制住小羊,但根本不起作用。李敏也不仅掉下了泪来。突然,小羊使劲儿挣扎起来,挣脱了小倩和李敏的手,踉踉跄跄掉下车去,痛苦地往前爬了几步,便停在原地,只剩下了抽搐……就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下,小羊慢慢地、慢慢地不再动弹了,身体开始慢慢地消融,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一小片血样的东西。王正阳和李敏十分惊恐,又无能为力。这时,那片血样的东西又越来越淡,越来越少,一会儿工夫便完全消失,化为了乌有。小倩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小倩抬起头,说:
“先生,阿姨,小羊死了,死得干干净净,阴世阳世都没有了任何残留。请恕我多言,我预感到你们前途凶险,你们可以取道回家,如果再往前走,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保重!千万保重!”
王正阳和李敏都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李敏走过去想安抚小倩,她的手一搭上小倩的肩膀,一股软和凉的感觉就一下子传遍了全身,她下意识地抽回手去。小倩也发现了李敏的反应,对李敏说:
“阿姨,我已不是阳世的人,我的体温很低,可能会吓着您。请不要见怪。”
“别这么说,阿姨不怕。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怕。我可以拉拉你的手吗?”
“阿姨,还是不要了,我的手也是凉的,我真是怕吓着您。”
“阿姨不怕!”李敏说着,伸出手,慢慢拉住小倩的双手。她们四目相对,两人都流下泪来。王正阳也向前偎了偎,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倩的肩头,眼睛里充满了慈父般的爱怜。小倩此时不知说什么好,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哭了好长一会儿,才慢慢地止住悲声。
“先生,阿姨,你们都是好人。小羊没有了,我也不再挂心她了。从今天起,我就随着你们一起,去寻找海燕清。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这样太好了,我们希望你能和我们在一起走。”李敏高兴地说。
“从现在起,你们只管走你们的路,也许你们看不见我,但是我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的!”
王正阳和李敏听了,顿时增添了无穷的勇气。
三十七、A市夜色阑珊
王正阳和李敏在壶口镇与小倩相见后,心中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从此小倩可以和他们一路同行,三人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忧的是小羊死了,从此阴世与阳世再也找不到这只小羊,一个普通女孩的生命在时间的夜空中一闪而过,真如白驹过隙,但它留给人们的是无尽的苦痛与深思!
小倩又隐去了身子,在长空中飘飘忽忽地跟着王正阳他们。王正阳虽然看不到小倩,但他心中是欢喜的。他们驱车向着西南方向的A市行进。A市虽不是省会城市,但城市规模比较大,人口较多,经济比较发达。下午5点多钟,他们就到了A市,正走在市区的街道上,林警官发来了信息。王正阳把车停在路边查看信息。原来是林警官发来几句问候语,并询问他们现在到了哪里。王正阳回复了信息,很快,林警官又发来信息,说自己正在邻近的X市办理公务,距离不远,晚上他可以到A市来和他们见个面。王正阳心里更加高兴,立即答应在这里等着他。晚上9点多钟,林警官和一名同事驾车赶来,他们在一个街心花园旁相会。一见面,王正阳就拉住林警官的手,甚至要和他拥抱一下以示亲热。王正阳觉得,在这个他们两人都很陌生的A市相见,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然而林警官却轻轻地退后,只是伸出双手和王正阳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许久才分开。王正阳有些疑惑,这时,他才注意到林警官的左脸上有点不正常,面皮明显向外突出一块,似乎是贴了一张厚厚的膏药一般。再看又不是膏药,分明是一块突出的肉。他用手指了指,还没说出话来,林警官笑笑说:
“挂了点彩,现在没事了,刚才我怕吓着你。”
“那天你跟我说躲过一劫,难道就是这个事吗?”
“正是。”
“这也算躲过一劫?这不是受伤了吗?”
“这点伤算什么,没伤性命,不就是躲过一劫了?还得感谢你的粉笔。”
“嗨!你呀!”王正阳又小声说,“粉笔带着了没有?”
“带着哩。”林警官从随身的皮包里把粉笔拿出来。王正阳粗略看了看,随即又把林警官的手按回了皮包。
“千万要随身带着!切记!”
这时,林警官把王正阳拉到一边,低声问:
“这些天你们一路上可安全?遇到过什么危险没有呀?”
“还算安全吧,危险也有过,不过都走过来了。”
“世道多变,前途莫测,我想,你和嫂子是不是就此返程?”
“返程?那可不行!”王正阳说,“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要寻找一个小女孩。她丢失了,可能在西南方向,我们必须找到她!”
“哦!是这样。可是,那你们自身的安全问题,你们考虑了没有?”
“考虑了——也不用怎么去考虑。不管有没有危险,我们都要继续前行。”
“哎!”林警官长叹一口气,“王先生,你这脾气也够犟的。”
“咱们两个有一比。”
“是的,这方面咱们确实有一比。”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我们今天晚上还要赶回X市,明天下午就要返回去了,可是,我不知道还能帮你些什么?”林警官说。
“我们不是警察,不在明处,倒是你要时刻注意安全呀。我真担心你呀!”
林警官不再说话,双手使劲握住王正阳的双手,好久才松开。
“对了,前天秦枫来找过我,告诉我一些关于案件的事情,也说到你们,他也是担心你们的安全,让我一定要给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秦警官——他找过你?”
“是的。”
说到秦警官,王正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有些哽咽。
“有危险,就随时联系我!”林警官说完,招呼一下随行的同事,两人上了车,一会儿便消失在A市的夜色之中……
送走林警官,他们找了个宾馆住下,然后又来到街上,他们肩并肩慢慢地走着。也许是位置越来越靠西的缘故,也许是夜已深的缘故,这里夜晚的气温比前几天路过的地方还要凉。此时,他们身处西部的陌生城市,怀着一份正义的使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带着真心朋友的惦念,而又前途未卜,王正阳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这里的城市与中原地带没有多大差别,晚上十点多钟了,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许多商家还没有关门。他们从大街上走过,又拐到繁华的次要街道上,听着陌生的方言,时而与店铺老板闲聊几句。他们买了点零食,依然边走边吃。李敏也不再催促王正阳回宾馆,就这样挎着丈夫的胳膊慢慢地走着。前边一处集贸市场上依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水果、衣帽、饰品、玩具以及各种快餐等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王正阳和妻子随着人流走进去,和数不清的人挤来挤去,他们倒觉得十分有趣。市场足有二三里地长,两边的商铺足有上百家,他们又买了点特色小吃,边吃边向前挤。走到尽头,看到前面是一个城中村,他们这才注意到,逛市场的人,多数是青年人,看样子应该是打工一族。这些人出了市场,便三五成群地向城中村走去。王正阳见过这种场景,他也知道,一个城中村有多么可怕的容量,人员又是多么的鱼龙混杂。城中村的临街楼房都带有临街门店,此时这些门店几乎都还在开门营业,顾客主要就是这些在城中村居住的打工一族。放眼望去,各种形状的广告招牌把这个城中村打扮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不夜城,其中夹杂着许多“足疗按摩”“洗头洗脚城”“成人用品自动售货”等成年人心知肚明、少儿不宜的特殊场所。一些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在店门内外搔首弄姿,有的直接向过路的青年搭讪。李敏看到这些,便拉着王正阳要往回走。他们刚转过身,迎面有两辆警车开过来。警车只是闪着警灯,不断按着低沉的喇叭向前行驶。看到警车,一些穿着暴露的女子急忙锁了门,有的急忙熄灭屋里的灯。两辆警车从村中一条街道开到另一条街道,两分钟时间,又从原路返回,大概是来这里巡逻一遍。
王正阳他们又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从市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回头看看,市场和来时一样热闹红火,但此时已接近零时了。
“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孩子,都是自愿干这行的吗?”王正阳突然问。
“当然是了,谁又没强迫她们。这些都是虚荣享受的女人。”李敏没加思索地说。
“我看未必。”
“难道会有人强迫她们吗?”
“也说不定。”
“要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你怎么这样想事情。”
“我担心——”王正阳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不说了。咱们回去吧。”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个人!”
王正阳不再说话,和李敏一起向着宾馆的方向走去。
三十八、初识龙主席
回到宾馆,已是零时30分左右,王正阳发现手机上有龙主席发来的信息。龙主席问王正阳到了哪里了,王正阳回信息说刚到了A市。龙主席说,A市距离自己所在的K市不远了,希望明天王先生和夫人一起直达K市相见。龙主席言辞恳切,热情豪爽,给王正阳的印象很好。王正阳征求一下妻子的意见,李敏也同意,于是王正阳回信息说,非常感谢龙主席的盛情,明天上午启程直达K市和主席相见。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发了几个笑脸互祝晚安。
第二天早饭后,王正阳和妻子驾车向着K市的方向驶去。A市与K市约有三百公里的路程,他们一路全走高速,中午11点刚过,他们就进入了K市市区。一路上,龙主席又发来几条消息,告诉王正阳市区的具体行进路线和具体的见面位置,目的地则是一家叫“西部浪漫情调”的国际假日酒店,还发了位置图。按照导航,王正阳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这家酒店。
这家酒店处于一条次主干道上,但门前的广场非常高大上:广场十分开阔,青石铺地,中间一处喷泉,一排旗杆约有30个,所有旗杆顶端都有彩旗飘飘。酒店大堂的门前,靠前是左右两排时尚标志的青年服务生,靠近酒店大堂门口左右则是两排年轻貌美的礼仪小姐。王正阳和李敏在车上看了看,感觉这几排服务生和礼仪小姐特别整齐,高矮胖瘦几乎都一个样儿,动作一致,特别地训练有素。从酒店大堂门口一直到街边大约有50米的距离,这一段距离被一条宽宽的红色地毯连接起来。门前广场的上方,纵横交错呈网格状布满了细绳,细绳上固定了许多彩色气球,气球随风舞动,十分喜庆。王正阳的车刚到广场边上,就有年轻的服务生前来导引他们进入院内。王正阳想,不知道这里平时是不是也都摆成这样的阵势呢!但今天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享受到了贵宾待遇。
院内是一个大大的停车场,粗略估计停车位有上百个,其间还点缀性地建设了鱼池、音乐喷泉、假山及休闲娱乐设施等。各种花卉或集中或分散地分布在院内各个角落,环境十分怡人。在服务生的指引下,王正阳和妻子下了车,由服务生代他们将车辆停放妥当,又极其礼貌地把车钥匙还给他。王正阳和李敏还想四下看看,这时几个青年男子已来到他们面前问候,和王正阳握手表示欢迎。其中一个男子向大厅方向示意一下,王正阳顺着男子示意的方向,看到一位衣着考究、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向他这边走来,边走边向他招手。王正阳判断,这位应该就是网友龙主席!
“王先生,我是您的朋友龙天哪!哈哈哈哈……,联系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终于见到您本人了,我感觉非常荣幸,非常荣幸啊!”龙主席十分热情地握着王正阳的手,仿佛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兄弟一般。
“谢谢龙主席,认识您非常高兴。”王正阳笑着寒暄。
“如果我说的不错,这位就是您的夫人吧?”
“是的,这是我爱人李敏。来,见过龙主席。”
龙主席伸手和李敏握了手,说:
“你们很有夫妻相嘛。哈哈……,羡慕,羡慕呀。”
“我们更羡慕您龙主席呀。”王正阳从车内拿出一些礼品,说,“龙主席,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准备不足,不成敬意,请您收下吧。”
“哈哈,王先生您不要客气,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既然这样,这份心意我领了。现在呀,距离都不是问题了嘛,只要有缘分,天南海北都能见着面的。哈哈哈哈,到了这里,你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吃住都在这里。先请您到房间稍事休息一下,我在餐厅恭候您的大驾。过一会儿,我再给您介绍几位朋友。”
说着,一位年轻英俊的服务生和一位年轻漂亮的礼仪小姐向王正阳他们伸手示意。于是,王正阳与龙主席又握了握手,便随着两个年轻人向大堂走去。走进大堂以后,王正阳和李敏惊得长吸了一口气:大堂的豪华,怎一个“富丽堂皇”可以形容!王正阳和李敏竟然站在原地,向四周看了好几圈儿:整个大堂的色调,就是一个金色,墙壁、地面、柜台、沙发、吊灯,全都是金黄色。一二三楼是复式结构,站在一楼,那二三楼凡是能看到的地方,也都是一片金黄色。虽然都是金黄色,但看到每个人的皮肤、面部以及服装略有不同颜色的地方,还一点也不失真,非常清晰柔和。王正阳想起了什么,略一沉思说:“金色大厅!对,维也纳金色大厅!我想就是这种效果!”在他们环顾的时间里,两个年轻人就静静地微笑着等候在旁边。等他们看完了,对方才示意他们到一旁乘坐电梯上楼。上了电梯,王正阳又发现,电梯是透明的,在上升到四楼之前,他们可以尽情欣赏美丽的大堂风景,过了三楼,大约5秒钟时间后,电梯的三面便有投影显现出来,播放一些温馨的企业广告。虽然距离较近,但是丝毫也不感到刺眼。电梯到26层停下,两个年轻人又引导他们走出电梯。2608的房间已经打开,王正阳和妻子被礼让进了房间后,两个年轻人便礼貌地退出了房间。王正阳和李敏站在那里,还是不住地四下里看,此时,他们真有点诚惶诚恐了。
房间很大,比他们此前住过的所有宾馆最大的房间都要大出一倍还多。房间布置得很雅致,色调也很温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这里各处都与他们以往见过的不同。除了电视,房间里还有四五处运用声光电的设备,能欣赏电视节目中没有的精彩内容,比如动态的《清明上河图》。
“有钱真好!”李敏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声。
“是呀,有钱真好!”
“龙主席咋这么有钱呢?是做大生意的吧?”
“不知道,没问过。网友而已,才见着面,不能问太多了。”
“看样子,龙主席是个非常成功的人士。”
“应该是的。不像咱们上班的,一辈子吃不饱饿不死的,这两年才涨了点工资,嘿!又退休了。”
“工作了多半辈子,才到这个样子!”
“也不要这样想,有钱没钱,钱多钱少,咱不是也能出来天南海北地旅游了?很多人还都羡慕咱们呢。再说了,世界上还有多少国家,年年战乱,别说旅游了,生命都朝不保夕的。现在,他们都愿意来咱们国家工作和生活呢。”
“说起来,也是这个道理。咱们现在的生活水平,也是几年前想都不敢想的。咱们想都想过这样的生活,现在也算是基本达到了。什么钱多钱少!这不是最重要的。”
“对,就得这样想才行。要不然哪,只能是自寻烦恼哟。”
过了一会儿,一个服务生敲门,请他们到餐厅用餐。王正阳和李敏简单收拾一下,随着服务生向电梯走去。
三十九、一切极度豪华
从住宿的房间到用餐的地方,他们先后走过了两段大致相同的走廊。每一段走廊的三面都是金黄色,地面是红色的地毯。这地毯,红得鲜艳,让人不忍移开目光。这金黄与鲜红的有机结合,应该归功于壁灯灯光的处理。王正阳看不出这壁灯有什么机巧,但他判断机巧肯定在这壁灯里。总之,走廊的光线是那样的柔美、清晰、温馨,要是在儿时的年龄,王正阳非要躺到地上打两个滚儿不可。李敏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环境,边走边前后左右地瞧,一脸吃惊的表情。
两段走廊之间,他们又乘坐了一次电梯。最后,在走廊的尽头,他们走进一个偌大的餐厅。餐厅门口,站着六位礼仪小姐,也是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胖瘦,都穿着一样的旗袍,高雅漂亮,青春洋溢。王正阳禁不住在这几个女孩脸上扫了一眼:她们都是淡妆,更没有假睫毛,这样就更显得似出水芙蓉一般。
餐厅内还有一个不小的会客厅,王正阳夫妇被服务生引导到会客厅,已经在这里等候的龙主席和另外两男一女从座位上站起来,龙主席以主人的身份大声说道:
“介绍不分主次,哈哈哈哈……你们先到这里的,我就先介绍你们。”龙主席伸手指示一位比王正阳年龄大几岁的男士说,“这位——申先生!湖南人。”
王正阳和申先生同时伸出手握在了一起。
“这位美女,申先生的夫人,游女士。”王正阳与游女士握了手。
“这位——焦先生!天津人。”王正阳与焦先生握了手。王正阳感觉焦先生应该比自己小几岁。
“王先生——王正阳先生,河南人。这样吧,王先生,您把贵夫人给三位介绍一下吧?”
王正阳笑笑,便把李敏介绍给几位认识,李敏与三位也都一一握了手。
“今天来的客人不多,咱们落座边用餐边谈好吧?来来来。”龙主席先行一步走出会客厅,“我这个人不喜欢拘泥小节,今天咱们圆桌不分上下,因为你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我还是要坐在主人这个位置的。”说完龙主席就先走到自己的位置,站着没有坐。其他几位也都走近餐桌。王正阳一看,他们各自的名字已经标在了桌子边上,于是就各自对号落了座。龙主席左首依次是申先生、游女士,右首是依次焦先生、王正阳、李敏。龙主席对面还空着四个座位,等他们几个坐下了,门外又进来两位男士两位女士,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白领阶层打扮。两位女子分别挨着游女士和李敏落座,两位男子就坐在剩下的两个座位上,也就是龙主席的正对面。除了他们,房间内还有两个礼仪小姐专职服务。
饭菜很快上了桌,二十余个不同的菜肴,几乎把餐桌摆满了,只是桌子中间还有一小片地方。这一小片地方,又被五个酒瓶子占满。这五个瓶子高矮、粗细、形状、色调各不相同,除了一瓶红酒是玻璃瓶子外,其他都是瓷瓶子。五正阳大体上看看瓶子上边的字,竟然没有一个见过的。根据感觉,王正阳猜测这都是名贵的好酒。
“今天的菜是我点的,没有点很多,因为不了解您几位的饮食习惯,是不是符合您几位的口味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合适,请您几位一定说出来,后边做菜也是很方便的,大家都别不好意思。这几种酒,一句话,都是我这里的好酒。因为不知道您几位的酒量,所以今天我肯定不会劝酒,也不让他们几个劝酒,咱们各满一杯,喝起这杯之后,后边就随意了。今天咱们慢慢用餐,多谈会话,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龙主席算是做了开场白。
两位陪客的女子先活跃起来,低声细语地分别和游女士、李敏亲切交谈,在劝解她们可以适当喝一些之后,慢慢地给两位各倒上一杯红酒。同时,两个礼仪小姐又为几位男士倒满了酒。在龙主席提议下,众人都端起酒杯,但是喝得深浅不一。龙主席“哈哈”笑笑,示意大家吃菜,礼仪小姐又为众人满上了酒。
龙主席气场足,控场能力很强,让每一个客人都不尴尬。通过一番谈话,王正阳了解到另外几位客人的情况。申先生叫申北,早年下海经商,几次沉浮,吃了不少苦,现在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老板。游女士比她先生小了快十岁,在申先生沉浮之时和他走到一起的,是和老公一块患过难的。游女士原来有一份工作,但早早就辞职了,一心支持老公的事业。从言谈举止中看得出来,申先生对妻子十分感激和敬重,夫妻感情很好。焦先生叫焦青山,是位艺术人才,在音乐和书画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但同时也有艺术人才的孤傲性格,这性格也影响了他的家庭,先后两个妻子都离他而去,遗憾的是两任妻子都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孩子。因此,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自由自在,手头不缺钱,也无牵无挂。
王正阳和李敏的情况也令他们十分羡慕,游女士说,还是在机关上班好,她老公才比王先生大一岁,但是看上去王先生可比他年轻得多呢。王正阳和李敏马上谦逊地夸奖对方几句。焦先生两杯酒之后,有点兴奋,细细地介绍了自己走过的艺术之路,也谈了自己的人生得失。说到动情处,来了兴致,竟然要为大家清唱一首歌曲,于是房间里的气氛也比先前活跃了。焦先生唱起了《一壶老酒》,一下就调动了众人的情绪。虽是清唱,虽然体形与陆树铭相差不少,但歌声与陆树铭一样深情,真真是浓浓的深情。唱完一段后,众人纷纷鼓掌。龙主席和焦先生同饮了一杯酒。焦先生意犹未尽,又清唱了一首《乌苏里船歌》,又赢得了众人一阵掌声。王正阳非常喜欢这首歌,自己也经常哼唱这首歌,但自己毕竟是业余爱好者,今天一听,他对焦先生的水平暗暗赞美。
焦先生唱完了,自己又饮了一杯酒,龙主席也陪着饮了一杯。王正阳也随着饮了一口。众人还在赞扬之时,焦先生从盘子里拿了三个樱桃西红柿,说再给大家表演一个小小的魔术。他让两个礼仪小姐拿来三只小碗,表演起了“鬼手”来。这一来,全桌的人都仔细地看,焦先生的表演也十分专业。表演了一遍,大家让他慢点再来一遍,于是他再慢慢来。表演完了,大家还是没有看明白,不明白那樱桃西红柿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小碗里跑到另一个小碗里的。焦先生哈哈大笑了一阵,示意与众人共饮了一杯酒。此时他已经脸颊暗红。
王正阳没敢多喝,不光是因为酒量有限,更因为这种场合,与这么多陌生的朋友在一起,他确实放不开。李敏更是谨慎,连一杯红酒也没有喝完。游女士倒是有些豪气,前后饮了好几杯,但并不失态。申先生在一旁看着她,一直微笑的模样,丝毫不加劝解。申先生只是随着众人一起喝,自己一直没有主动端起过酒杯。说是慢慢喝慢慢聊,其实用餐时间一共才两个多小时。酒席散了以后,龙主席又把大家引领到另外一个房间里。
四十、市区与山间的娱乐
龙主席把大家引领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比刚才的会客厅还要大一些,也是一样的富丽堂皇,既有书房的感觉,也有工作室的感觉。这里也有几个服务生和几个礼仪小姐,靠中间的位置,一个长条形桌子摆在那里,上面铺了一张雪白的毛毡,桌子上铺好了一大张宣纸,桌子的边缘摆好了笔墨。在这个当儿,王正阳向四面墙壁看去:四面墙壁挂了几幅字画,装裱考究。但整个房间布置得十分简洁大方。龙主席向焦先生示意,焦先生便走向桌子,握笔蘸墨,一挥而就,“四海同春”四个大字一下子映入众人的眼帘!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龙主席又引领众人从这里向里走,穿过一个古色古香的月亮形木门,绕过一道屏风,来到一个精致温馨的茶室。这里已经站着两位礼仪小姐,舒缓的轻音乐缥缥缈缈。龙主席示意大家落座,他自己依然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时刻烘托着气氛。王正阳品了一口茶,暗暗叫好,清香爽口,沁人心脾,咽下去,感觉特别舒服。王正阳不由自主地夸奖了一句,龙主席哈哈笑笑,把这款茶叶向众人作了介绍。茶叶的名字,王正阳竟然从没有听说过。
饮了一会儿茶,龙主席说,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几位先回房间休息休息,下午再陪大家去参观几个地方。王正阳走出茶室,走出几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忽略了什么,又回头朝一个礼仪小姐看去,他发现那个礼仪小姐竟然是小倩,他差点惊叫出来。他又仔细看,那女孩模样像极了小倩,面色很白,旗袍里边的身体似有似无。只是这个女孩并没有看他,王正阳没有作声,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下午3点多钟,龙主席陪同申北夫妇、王正阳夫妇和焦先生,登上了一辆十分豪华的中巴车。他们一路驶离市区,然后缓慢爬上山坡,最后在一处偌大的院子门口暂停一下,大门开了,中巴车直接开了进去。顺着弯弯曲曲的幽静公路,中巴车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在一处小停车场停下来。众人下了车,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高尔夫球场:平坦中略有起伏的山坡,绿草如茵,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有种童话般的洁净与美。龙主席微笑着对众人说:
“您几位,是不是打几下?”
众人还没有回答,龙主席就对等候的几个青年男女说:
“请你们引导几个朋友更换服装。”
于是,他们每人都被引领到不同的更衣室,一会儿又出来,各人都穿了提前安排的专业球衣。龙主席引领他们朝球场内走去,王正阳和李敏却有些犹豫,因为他们都不会打这种球。身边的年轻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一个男服务生悄声说:
“您不用担心,很好学的,里边有专职的教练,几分钟就能学会。”
王正阳和李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好再说什么,紧走几步跟上了队伍。龙主席安排了几名年轻的男女教练,一对一进行指导,安排完了,就自己走向一边,自顾自地打球,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以调节气氛。由于距离相隔较远,众人只顾学球,也并不答他的话。天高云淡,天宽地阔,绿草如茵,微风习习。透过四周浓绿的树林,还可以看到远远近近的一些山脊。王正阳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处神话世界。
……
打完了球,时间已将近傍晚,龙主席陪同众朋友来到球场旁边的一处宾馆式的建筑内。有服务生和礼仪小姐分别引领着众人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因为打完球,众人身上都出了汗,龙主席有意安排大家洗个澡。大约一个小时后,众人又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来到餐厅。龙主席已经在这里等侯了。众人一到,龙主席便示意大家落座。王正阳发现,这里与中午用餐的地方虽然风格不同,但一样富丽堂皇。墙壁和一些扶手上都雕刻有各种人物造型,他仔细一看,猛然想起来:卢浮宫的感觉!对,就是卢浮宫!他先前从电视上看到过许多卢浮宫的照片和文字介绍,这里分明就是卢浮宫的中国版。
这里的菜肴与中午也有不同,多了几种叫不上名字的野味。酒也多了几种,有几个酒瓶子上面连字都没有。王正阳根据传闻判断,越是没有名字的酒,越是好酒!龙主席依然是不劝酒,示意大家都倒满杯,随意喝。因为有了中午的铺垫,这里的气氛一开始就比较活跃,众人都比中午喝得要多一些,连李敏也喝了三杯红酒。
用餐时间仍然不长,酒席散去,龙主席又邀请大家到楼顶茶吧坐坐。大家乘坐电梯,一直运行到建筑的顶层停下。出了电梯,经过一段走廊,便到了楼顶茶吧。豁!这里可真是个好去处:虽然是楼顶平台,但是却显得十分开阔,红色地毯铺满地面,四周是温馨的灯光,天上的星星像宝石一般。气温适宜,暮春的微风轻拂着人们的脸颊,柔软舒适的沙发、精致的茶台、来往穿梭的俊男靓女服务人员,王正阳真觉得,这就是神仙般的所在!
龙主席向一名服务生示意,过了一会儿,服务生引领一位中年女士来到大家面前,龙主席站起来向大家介绍: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本地的美女歌唱家——范女士。今天特地来为各位朋友助兴。下面,我就不啰嗦了,请范女士致辞,哈哈哈哈。”
“各位女士、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我叫范云云。今天听说龙先生——我们龙主席的几位朋友远道而来,我呢,暂且借龙主席这方宝地,为大家献上几首歌曲,不成敬意。”范女士说完,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话筒,又说:
“我首先演唱一首我的老师写的一首新歌——《歌声飞过几道山梁》”
随着音乐节奏,范女士的歌声响起。王正阳一听,这位范女士音质音色都很好,可谓是训练有素,听得出来艺术功底十分扎实,而且舞台形象大方得体。一曲过后,众人都鼓起掌来。范女士十分礼貌地鞠躬致谢。接着又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歌曲。两首歌曲风格有所不同,但都属美声唱法,十分地抒情,乐声一响起来,大家就都沉醉了。当第三支曲子响起时,焦先生站了起来,离开沙发,转身向众人鞠了一躬,说:
“这首歌我想和范女士同唱,为朋友们助兴。”他这一说,众人再次鼓起掌来。
这是一首民歌,两人即兴表演,随机地、恰到好处地运用了重唱、齐唱、轮唱技法。这一唱,比原唱还有创意,还要精彩,还要有趣味,又赢得了大家的一阵掌声。
申北先生站起来,让服务人员帮忙点了一首歌,然后礼貌地邀请妻子上来同唱。游女士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走到申先生身边,相视一笑,音乐响起,然后歌声响起。明显,他们都是业余歌手级别,虽是这样,但也把歌曲唱得十分有味道。唱完一段之后,大家又纷纷鼓掌。王正阳和李敏倒不好意思了,他们竟然没有一首可以完整唱下来的歌儿。好在恰巧这时,天上一些流星划过夜空,长长的白色尾焰吸引了众人的眼光。王正阳发现,现在天上的星星比刚才多了,也比刚才的大了亮了。但流星的出现,让王正阳心中有所不安,他想起了前几天遇到的流星雨:“不会又有什么事故发生吧!”他心中暗自思忖。
……
楼顶茶吧的音乐会结束后,龙主席又陪众人乘坐豪华中巴车返回市区住宿,不过车上多了范女士。
四十一、K市风光旖旎
中巴车一路驶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西部浪漫情调”。这里依然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十余个镭射灯的光柱在夜空里摇摆,给“西部浪漫情调”又增添了几分浪漫与神秘。中巴车进入大院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大厅内仍然有不少的服务生和礼仪小姐在来来往往,迎送顾客。之后,他们下了车,分别被引领到了各自的房间。
王正阳和李敏进了房间,不停地感叹,自己长这么大,活这么久,竟然在这里享受到了这般高品位的招待,真是想都不敢想呀!可是,这一切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没想到,网上交的朋友,竟也有这样优秀、这样大方的!他们百感交集,甚至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当然,他们也对龙主席的身份感到不解和神秘,但是对方不说,他们也不方便多问。
第二天上午,龙主席在另一个会客厅和他们见面,然后,他们又乘坐昨天的中巴车出发了。半小时左右,中巴车驶进市郊山脚下一处不小的院落。汽车进入院落,接着又向院落的深处行驶,最后在一处广场旁边停下来。这时,透过车窗,大家看到了一架小型直升机停在广场中央。下了车,他们都在向直升方向观望的时候,龙主席招呼说:
“今天请大家乘坐直升机参观K市风光,飞机不大,正好能乘坐6人,我陪大家一起参观。”
这时,旁边已经聚集了一些工作人员,按照龙主席的安排,工作人员帮王正阳他们更换服装,佩戴专用帽子,嘱咐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大家陆续上了飞机。李敏既兴奋而又紧张,还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几分钟后,飞机起飞,李敏紧紧抓住王正阳的胳膊,甚至不敢大胆地向外边看。飞机升到一定高度后,便稳稳地向前飞去,整个大地离他们越来越远。往下看,公路成了细线,房顶成了有色彩的地标,庄稼一片片、一块块,无规则中又透出一些规则。地面上的汽车像是儿童玩具,但却各行其道。原来看着很低的白云,现在看着还是那么高,对于白云来说,他们这点高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不,李敏看到不远处的上方,正好有一些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北飞,李敏一比较,大雁的高度比这架飞机的高度还要高出很多。作为知识分子,此情此景自然让她浮想联翩。
飞机围着K市上空转了两圈儿,又降落在了原地,一行人下了飞机,看得出,大家显然有点意犹未尽。龙主席的计划里边,还要引领大家前往一处山林。这时一辆游览观光车停在身边,龙主席招呼大家上了车,每人又佩戴上一只专用耳机,游览观光车便顺着干净整洁的公路一路驶去。公路两边全是绿树,期间也有一些竹子。走在这样的一条公路上,头顶的天空就成了一条缝隙。在树林间,不时有小桥流水、花鸟虫鱼映入眼帘。微风吹拂,树枝摇曳,优美妖娆,婀娜多姿。耳机里不时传来讲解员的解说,帮助他们了解这里的胜景。有时走到开阔处,龙主席提议大家下车合影,然后继续前行。这里除了他们乘坐的观光车,没有遇到别的观光车,王正阳想,这难道是龙主席的私家园林不成?!
中午,他们又来到昨天晚上吃饭的地方就餐。昨天没有能够仔细观看这里的风景,现在正是中午,天气也好,这里优美的环境便全部收入了眼底。虽然树木茂密,遮天蔽日,但林下公路和广场都十分宽阔,这样给人的感觉既有浓荫,又很透气。这里处处都十分整洁,目之所及,看不到一丁点儿垃圾。在这一大片建筑之间,互相之间往往都有一两条廊桥连通,整体上让人感觉十分地高大上,还十分地精致和古典。
他们又进入昨天的餐厅落座,饭菜与昨天又大不相同,野味也不同,但是都非常精致。龙主席刚落座就说:
“到现在,咱们大伙已经共同饮酒两次了,这两次我都没有劝酒,大家都没有喝好。今天,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放开喝,喝醉了不要紧,下午就在这里休息一晌,晚上,我安排大家观看一场精彩演出,一场你们从来没有看过的精彩演出。”说着,龙主席举起酒杯,于是大家都端起酒杯。这第一杯酒,包括喝红酒的女士也都一饮而尽。之后,龙主席向大家依次敬酒,其实是挨个儿同喝。一圈儿结束,龙主席又敬了一圈儿。正在大家酒兴正浓的时候,昨天唱歌的范云云女士轻盈地走进来,微笑着说:
“各位朋友,大家中午好!昨天没有能够给您各位敬酒,我失礼了。今天请给我一个机会补上吧。”
众人都客气几句,范云云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酒杯,挨个儿向大家敬酒。敬完一圈儿,她又郑重地给龙主席敬酒。龙主席并没有站起身,只是喝起了范云云倒的两杯酒,之后,又与范云云同喝了一杯酒。敬完了酒,范云云客气了几句,和众人微笑告辞,转身优雅地离开,众人也就继续喝酒。
过了一会儿,王正阳要上卫生间,李敏也要去,于是他们一起随着服务生出了门。王正阳从卫生间出来后,李敏还没有出来,他就在外边等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李敏才出来,她走到王正阳身边时,小声说了一句:“范女士在卫生间,她好像哭了。”
“你看见她了?”王正阳问。
“看见了,我还劝她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说让我赶紧出来,不要把她的情况说出去。”
“哦?她不是好好的吗?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别说了,咱赶紧进去吧,别让他们怀疑。”
……
这次喝酒时间比较长,大约三个小时才散席。按照龙主席的安排,众人就不再返回市区,在这里安排了房间休息。王正阳和李敏进入自己的房间,让服务员帮忙泡了茶,他们边喝茶边谈论范女士的事情。
“范女士可能是有隐情,又不便说。”王正阳说,“既来敬酒,又不落座,从表面看她和龙主席关系非同一般,但仔细想又不对劲儿。”
“是呀,不管怎么说也是歌唱家,陪咱们吃饭很够格嘛!难道是她本身不想陪吗?”
“那也有可能。”
“那她为什么哭呢?这倒奇怪了。”
“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哟。”
“是呀。”
“优秀的人有优秀的难处,咱们这平庸的人,也有咱们的难处。老天从不亏待任何一个人,也从不无故善待任何一个人!”
“休息会儿吧,晚上还要看演出呢。”
“什么精彩演出呢?龙主席一说,我还真十分期待呢。”
“不期望有多好,只是希望它不要差过央视春晚就行了。”
他们都笑了。
四十二、K市“红蘑菇”
晚上六点钟左右,龙主席在会客厅与几位朋友见面。龙主席微胖的身材,穿了一件时尚的驼色风衣,戴一顶黑色礼帽,给人的感觉是既绅士而又风度翩翩。他一看众人,“哈哈……”地笑了:
“这怎么能行!”他对身边工作人员示意一下,“请各位朋友到更衣室挑选衣服。”
几位服务生和几位礼仪小姐彬彬有礼地引领大家到更衣室。更衣室挺大,分开男女两个区域,每个区域内还有一些小的区域,这些小的区域里才有更衣间。大约半小时之后,众人再次和龙主席见面,龙主席又“哈哈……”地笑了,点头表示满意。王正阳外面着一款黑色长款风衣,里边露出白色衬衣和蓝色领带,脚穿一双黑色皮鞋,没有戴帽子。一看那发型,准是服务生给他整理过的,年轻帅气;李敏选了一款淡雅的长裙,脚穿一双黑色半高跟皮鞋,里边是一双肉色短丝袜,发型应该也是礼仪小姐帮她整理过的,成熟知性;申北先生选择了一套白底红花的唐装,着一双棕色皮鞋。他的头发本来就短,由上朝后梳过去定了个型;其夫人游女士选择了一身华丽的旗袍,但外加了一件长款风衣。游女士的头发显得比刚才短了,蓬松了,颇显富贵气息。她脚上穿一双红色高跟皮鞋,本来就不矮的身材更显得高挑和高雅了。此外,游女士的一个手腕上还多了个玉镯,又为她的形象增加了不少分值;焦先生选择了一件类似长衫的衣服,脖子里围了一条时尚围巾,他也戴了一顶黑色礼帽,细看脸上,多了一架平光眼镜。再看脚上,是一双高档黑色布鞋。焦先生的衣服整体上十分协调,但与众人仿佛不是一个年代。
焦先生悄悄问龙主席:
“龙主席,请问范云云范女士还过来吗?”
龙主席稍微一愣,随即微笑着说:
“我联系她,她不会不来的。”
龙主席返回一个房间,过了不到一分钟就又出来了:
“我们先行一步吧。”又低声对焦先生说,“范女士随后就会到。”
众人上了那辆豪华中巴车,汽车平稳地向前驶去。此时,市区已经是华灯初上,夜色朦胧了。二十分钟左右,汽车开进了一个绿树环绕的院落,又转了两个弯儿,停在了一座蘑菇形建筑旁边。众人下了车,都不自觉地打量起这座有点另类的建筑来:这座蘑菇形建筑呈圆形,比较高,共有五层,造型优雅。此时楼内已经全部亮起了灯光,下半部的灯光是温馨静雅的金黄色灯光,上半部由于窗玻璃和窗帘都是红色,所以,由窗户透出的光也成了红色,在朦胧的夜色中,上红下黄,而红色更加突出耀眼,这座建筑于是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蘑菇”。
龙主席引领众人进入这座建筑的一楼,一楼的大厅也是金碧辉煌,十分吸睛。在服务生和礼仪小姐的引领下,他们一起乘坐电梯到了顶楼。王正阳发现,楼上并不就是红色灯光,而是黄晕朦胧的光。王正阳十分纳闷:以前似乎也见过不少这样的黄晕的光,但这里的光怎么就这样的清晰、朦胧、温馨呢?他一时不得其解。众人没有停留,直接向前走进了一扇门。过了这扇门就是演出场地了,但这里的环境让人感觉非常舒适。场地也是前低后高,但座位却不像普通演出场地那样一排排,这里全部是软卧沙发与茶台的小组合结构,每两三个沙发搭配一个精致的茶台。沙发有大有小,如果是两个人,就选用稍微小一些的组合;如果是三五个人,就使用稍大一些的组合。照这样计算,这个场地大概可以容纳一二百名观众。每一个茶台上都点缀着几个小光源,发出微弱而柔和的光,光线的强度可谓恰到好处。每个沙发靠背的两端也有几个小小的光源,也一样发出微弱而柔和的光。沙发靠背较高,这样,每一个小组合仿佛就是一个雅座和包间,是一个独立温馨的小世界。此时,这里已经零零星星坐了一些观众,看龙主席与他们分别寒暄的情景,王正阳想,他们应该都是龙主席的朋友。这时,龙主席回转身,指着居中的一个较大的组合说:
“今天我还坐这个主位,大家可以自由结合,随意选择座位,随意!啊。”
由于先来的人员所用的组合互相都不挨着,于是王正阳他们也只能选择剩下的组合,他们与申北先生夫妇还有焦先生也不挨着。申先生夫妇在龙主席的左前方位置,王正阳夫妇在龙主席的右前方位置。焦先生选了一个比较小的组合,在王正阳的前方偏左一点,一个人就坐下了。王正阳和李敏刚坐下,就有一个礼仪小姐端着一个果盘走过来,优雅地蹲下身子,将几盒饮料、奶、两个纸杯和一些零食轻轻地放在茶台上,又先后打开一盒饮料和一盒奶,为他们各倒上一杯并示意。然后,再熟练地打开茶台下面的一个储物盒,取出两个小小的望远镜,微笑着递给他们两人,并简要地教会他们怎么使用,最后在王正阳和李敏的感谢声中轻盈地离开。李敏向别处看看说:
“每个座位都有望远镜的。”
“当然了,哪会光咱们有呢?”
“也是。”
李敏一抬头,发现龙主席在和焦先生说话,身边还有一位女士,一看,原来是范女士。龙主席说了几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范女士就陪着焦先生坐在了一起。
“你看,焦先生和范女士。”李敏用胳膊碰碰王正阳,小声说,“焦先生不是单身吗?不知道范女士的家庭情况怎样,看他们年龄也差不多,还都是艺术人才,要是都是单身,他们走到一起还挺合适的。”
“他们是有一些共同点,唉!”王正阳不说了。
时间到了七点半,大堂里暗了下来。每个组合里的灯光也暗了下来,原来这些小光源都是统一控制的。舞台上的灯光不但没有暗下来,反而增强了一些。舞台上方电子屏上打出一行字幕:“美丽杂技团”演出正式开始!王正阳一看就笑了,这种名字,是个性呢?还是俗气呢?他又想起了这些年来的央视春晚:一年到头了,总是憋不住想看看春晚质量长进了没有,但总是看不了多长时间就憋不住要吐口水,甚至想骂娘。一台春晚准备一整年,竟然没有几个像样的节目,反而是有不少的文化垃圾和劣质表演!也不知那些有关部门是怎么想的!真像一句话说的那样:没有了赵本山,春晚还看什么?!这句话虽然有点夸张,但确实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儿里。王正阳又笑了笑,今天这个演出也许与央视春晚大不相同罢。才刚刚开始,好与不好只有看了才知道,还没有看就进行批评,未免太过于成见了。即使不好,享受一下这个环境也是不小的收获。
王正阳和李敏时而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在,时而拿下来。他们四下看看,其他人也是这样。虽然灯光暗了,但他们仍能够看到几个礼仪小姐来往走动,为客人做好一切服务。
四十三、揪心的杂技表演
“美丽杂技团”的表演正式开始了。一个身材瘦小而且驼背的男子从后台走到台前,头上载着一顶礼帽,一身斑马似的黑白条纹衣服显得十分滑稽。他拿着话筒走到前台的中央,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为观众报节目。王正阳和李敏都没有仔细听具体的节目名字,只知道当晚有14个节目。男子报完节目后,转身的时候故意摔倒在台上,接着顺势一个滚翻又站起来,而帽子却掉到了台上。他滑稽地冲着台下观众做个鬼脸,利索地捡起帽子,戴在头上,要回后台却又走错了方向,便转了个弧线,小步跑回后台。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和笑声。
片刻之后,一个似乎没有双臂的男孩一路翻着跟斗到了前台。当他停下后,大家才看清楚,这个男孩确实完全没有双臂,翻跟斗的时候,用的只是头和脚,就仿佛是唱戏的武生一般。王正阳从望远镜里看,男孩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留得很短,身上虽瘦,但身体素质还不错,连续翻了七八个跟斗,大气不喘。翻完跟斗,男孩又原地直立,一条腿抬起,然后向上,绕过头顶,脚尖放到另一侧肩膀上。台下又是一阵掌声。男孩收回脚,双腿一分,劈了个漂亮的单叉,台下又有掌声。然后他双腿一抡,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圈儿,头顶着地,一使劲儿,站了起来,动作十分连贯,台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男孩立定,接着又直接平躺到地上,然后运用“鲤鱼打挺”的武术招式,连续做了十余个“鲤鱼打挺”。之后,男孩平躺在地上,又翻过身趴在地上,两腿同时上翻,慢慢翻过头,再慢慢向前着地,然后调整了平衡,上半身一点一点往上升、往上升……最后,直立起来。接着男孩再趴下,再重复刚才的动作……做这些动作时,男孩还随时注意调整方向,十余个这样的动作做完了,正好绕着舞台运行了一整圈儿。其实做这些动作时,王正阳和李敏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目光,男孩的每一个动作,他们都感到揪心。虽然此前也看过类似的表演,但看的都是正常孩子的表演,而不是残疾人表演,他们似乎能够体会到残疾人的痛苦!看似平常的一个动作,对四肢健全的人来说尚不容易,对于残疾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困难,更不要说一个残疾人达到正常人都不能达到的艺术水平了,他们付出的努力有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最后,男孩像出场那样,用头和脚翻着跟斗一路回到后台,消失在观众的视线里。台下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王正阳虽然也在鼓掌,但他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第二个节目开始了,一个小姑娘倒立着,用双手走路,从后台一直走到前台,这才把腿和脚落到了地上。王正阳从望远镜里观察,小姑娘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不是没有腿和脚,而是腿和脚从小就没有发育生长,所以看上去整个人就只有半截身子,还不到一米高。这让王正阳想起了一个叫约翰·库缇斯的外国人。这个外国人就是腿和脚都没有发育,等于没有下半身。然而他身残志坚,克服了难以想像的困难,取得了常人难以取得的成就,成为一名榜样人物和励志典型。记得中国也有一位这样的男子,没有双腿,但也和常人一样爬山游玩,而且还很乐观。但是,不管怎样,这种生活是正常人普遍感到恐惧的。
小姑娘虽然没有双腿——其实是双腿没有发育生长,但却能够做很多事情。刚才是倒立行走,现在,她直立着用双手来行走,小而短的双腿几乎不起任何作用,走得还十分稳当。她就这样绕着舞台快速走了一圈儿,再向台下做个鬼脸,赢得台下一阵掌声。报幕的驼背男子搬来一个凳子和一个小桌子,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呢,小姑娘两手用力,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桌子上,台下又响起了一阵掌声。小姑娘在桌子上又表演了倒立、翻滚等动作,然后又直立,探身把小凳子拿到桌子上,自己又站到凳子上。她脱去自己的花衬衣,露出贴身的背心。她一只手扯着衬衣衣领,在空中甩了几个圆圈儿,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小姑娘才从凳子上下来,展示了几下胳膊上的肌肉,又穿上花衬衣,拿起小凳子逗逗观众,然后把凳子放到地上。要下桌子时,她还装着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好几次,然后又朝台下做了个鬼脸,这才从桌子上下到凳子上,再下到地上。
到这儿,王正阳以为小姑娘的表演结束了,可是报幕男子又搬到台上一架亮晶晶的合页梯,示意小姑娘往梯子上爬。这又是揪心的表演!王正阳简直不想再看下去了,但他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小姑娘装出十分恐惧的样子,在报幕男子的“威胁”下不得不往梯子上爬。她围着合页梯转了两圈儿,边转边抬头向上看。王正阳看那梯子,大约有两米高,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确实不算高,但对于这个残疾小姑娘来说,却有三人高。在没有任何保险措施的条件下,这种表演肯定有很大的危险性。王正阳替小姑娘捏着一把汗,于是又不自觉地拿起了望远镜。
小姑娘围着梯子转了两圈儿后,又钻到梯子下边朝上看看,还握着梯子腿儿晃了晃,做出一个有了把握、下定决心、鼓足勇气的表情。她转到梯子一边,看看台下,台下又响起了掌声。她一只手按在第一个台阶上,稳了稳身子,一侧身、一使劲儿,整个身子就站到了第一个台阶上。台下的掌声又响了起来。接着,她又把一只手放到第二个台阶上,稳了稳身子,一使劲儿,身子又稳稳地上到了第二个台阶上。再往上走,虽然坡度相同,但是高度却越来越高,危险性也越来越大。王正阳从望远镜里发现,梯子并不是十分稳固,一直有轻微的颤动。接着,小姑娘用相同的动作,完成了五个台阶的攀升,到达了梯子的最上端。梯子的最上端平台非常小,在那里停留,应该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可是小姑娘竟然在上边停留了足有两分钟的时间。上梯子的过程就够让人揪心了,可是下梯子呢?是不是……王正阳想:上山容易下山难!她怎么下来呢?
这时,小姑娘又脱掉了花衬衣,只穿着小背心。她把花衬衣一下子扔到舞台上,展示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突然倒立起来,全场一片嘘声!难道她要倒立着下来吗?还真是的!小姑娘就这样倒立着,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小心谨慎地往下移动。从顶端到地上,也需要跨过五级台阶。小姑娘就这样稳稳地往下移,移了足有五分钟,终于到了舞台的地面上,小姑娘直立起来,在台上转了一圈儿,捡起自己的花衬衣,用手走着回到了后台。台下于是又爆发出一阵雷雨般的掌声。
“太吓人了!”王正阳说。
“刚才我都不敢看了。”李敏应了一声。
“真想不到啊,龙主席能安排这样的演出,太意外了!”
“下边的表演是不是还这样吓人呢?”
“谁知道呢?”
报幕男子上台把合页梯搬回去,又跑回来报了个节目,迈着小方步装模作样地走回到后台去。
四十四、畸形人(一)
第三个节目,表演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畸形男孩,或者说是两个,因为这两个儿童是连体人,下半身是共用的,从胯部往上的身子就分开了,这样整个人就出现了两条腿和四只胳膊、两个身子和两个头。他的出场算是躺着走出来的,具体地说,是用四只手和两只脚走过来的,那形象,就如同外国科幻电影里的巨型蜘蛛一般,简直就是一个怪物!他一出场,就引起台下一片嘘声,有些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探身子,想看看清楚,继而把望远镜放在眼前仔细地往台上看。王正阳和李敏也都双手拿着望远镜,仔细地向舞台上看。小男孩光着脚,下身穿了一条红色裤衩儿,上边两个身子分别穿了一件红色短袖体恤衫。那孩子身材较瘦,皮肤较黑,两边的头发都留得不长,而且比较软,圆圆地贴在头皮上,显得两个脑袋十分滚圆。他两双眼睛的目光都比较呆滞,还带有一些自卑和忧伤。他走到舞台中央靠前的位置停下来,两腿一用劲儿,竟然站了起来。台下又发出一阵嘘声。小男孩在舞台上来回走了几遭,也许是平衡不好掌握的原因吧,身子总是摇摇摆摆,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又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王正阳觉得,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正常走路也许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这时,男孩四只胳膊相互搂抱在一起,重心比刚才有所集中,走路也比刚才稳当一些了,但可以看出,他这样搂抱着明显不太舒服。男孩转了一圈儿,一下子坐在舞台中央,四只手做起了拍手游戏来,台下便又响起一阵掌声。由于两个身子是朝向同一个方向,在做拍手游戏时,两个身子也需要扭转着才行,因此,王正阳觉得,男孩做这个动作时也肯定会很不舒服。男孩做了一会儿游戏,又向前一倾身子,六肢着地趴在了地上,又抬起身子,在舞台上爬行了两圈儿。他故意爬行得很快,三双手脚看得让人有点眼花缭乱。他又爬到舞台前边,出乎众人意料地沿着台边爬到台下,动作十分轻巧,离舞台较近的观众似乎受到了惊吓,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好在男孩又马上轻巧地返回到舞台上,骚乱的地方于是又出现了一阵笑声。男孩表演结束了,又爬着回到后台,由于他不善于搞笑,所以台下的掌声不比上一个节目多。
这个节目之后,驼背男子又走到台前报幕。台下一片议论声,谁也不在意他报的什么名字,名字无所谓,大家在乎的只是节目本身。
“这男孩是哪里来的呢?应该很难找吧?”李敏疑问地说。
“谁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世上没有的。”王正阳说。
“怎么会这样畸形呢?孩子的妈妈是怎么搞的?孩子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呀。”
王正阳沉默无语。
第四个节目开始了,一个双头姑娘从后台一路小跑到了舞台前沿,站住。她这一上台,可把舞台近处的观众吓得不轻,几个女士吓得惊叫起来,身边的男士也吓得歪歪着身子。不光是离舞台较近的,远处的观众也不同程度地被吓着了,大家纷纷放下望远镜,有的女士都捂上了眼睛。李敏也吓得靠在王正阳身上,但仍侧脸朝舞台上窥看。
“怎么都是残疾人?美丽杂技团,难道都是残疾人吗?”王正阳禁不住自言自语,他语气里有一丝气愤。
“还真是的,这四个节目全都是残疾人表演。”李敏又应了一句。
王正阳扭头朝龙主席的位置看看,发现龙主席不在座位上,座位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双头姑娘的年龄比刚才的几个孩子稍大一些,但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说实话,如果不是两个头,这个姑娘的身体是十分正常的,身材较直,十分匀称,一身紧身衣更是突显出成熟女孩的身材曲线。她不像刚才的男孩,刚才的男孩是两个身子,共用两条腿。这个姑娘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所以,这个姑娘走路基本不存在平衡的困难。但是她左边的脖子朝一边侧的较重,看上去就是一直歪着的。双头姑娘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右边比较正的头发出声音: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们是亲姐妹。”
然后左边的头也发出声音:
“我是妹妹,她是姐姐。”
“今天,我们为大家唱一首歌吧。”说完,姐姐先唱起来,唱了一段,妹妹接着唱。妹妹一段唱完了,两人又同唱了一段。不管是谁唱歌,两只手都配合做着动作。嘴是各人的,手却是共用的。
“她到底是一个人呀,还是两个人呀?”李敏忽然问王正阳。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呢。应该是两个人吧,共用一个身子。”
“那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李敏竟又把问题重复问了一遍,但这两遍问的程度却不相同。
“我也说不清,要说是一个人呢,却是有两个头,还像是两个人!”
“那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李敏把一个问题又重复了三次。
“你别问了,我也说不清。你说是几个就是几个。”
李敏也不再说话了,拿着望远镜仔细看那姑娘。
歌唱完了,那姐姐又说:
“我们给大家表演一段舞蹈吧。”说着,姑娘退到舞台中央,站稳,身子朝后仰,双手自然轻松着地,接着两条腿一前一后抬起,优美地向后翻,然后着地,随后又站了起来,恢复了站立姿势。姑娘又走到舞台一侧,又把刚才的动作重复做了五六次,也从舞台一侧运动到了另一侧,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这时,驼背男子搬上来一张小桌子,放在舞台中央。王正阳根据目测,觉得桌子大约至少有一米高,但不知接下来这姑娘要怎么进行表演。只见双头姑娘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双手轻轻扶着桌沿儿,身子前倾,一条长腿从后边向上慢慢抬高、再抬高……直到两条腿成一条直线才放回到地下。然后她退后一步,双手着地,身体从后边上翻,双腿优美地横空掠过、自然弯曲,双脚轻盈地落到了桌子上。台下又响起了掌声。姑娘双手往前移动一些,身子贴着了桌子边沿,双腿自然弓起,然后用力,身体慢慢、慢慢向上抬。随着身体的上抬,姑娘大腿与小腿的夹角由小变大,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最后,姑娘的身体竟然直立在了桌子上。台下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姑娘站在桌子上,活动活动腿脚,又站到桌子的另一端,把刚才的动作又反向做了一遍,最后双手着地,双腿再横空掠过落到地上,站直身体,微笑着向台下鞠躬。然后在观众的掌声中跑回了后台。
双头姑娘的形象虽然一开始吓得大家不轻,但最后却给观众留下了较好的印象。王正阳一扭头,无意中看到龙主席又出现在了他的座位上,身边还有两个陌生男子。因为光线较暗,龙主席和身边的人小声说着话,还不停地打着手势,并没有发现王正阳看他。
四十五、畸形人(二)
驼背男子一蹦一跳地来到前台,装腔作势地报了第五个节目,然后一步三摇地回到了后台。
忽然,后台出来一个浑身毛绒绒的人,这个人从后台一露面,就是一个轱辘接着一个轱辘地滚到前台的。从后台到前台,他滚了四五个轱辘。他滚轱辘时,观众只能看见他浑身上下猴子似的长毛和扎眼的红色裤叉,以及他动物似的动作体态。直到他停在了前台中央位置亮相的时候,观众才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嘘”声!这是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猴子一样的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眼睛和手脚都是人形,但嘴、鼻子、耳朵却像是猴子。还有就是,他的站姿与人不同,他站着的时候,身子是向前弯曲的,嘴巴是向前撅着的。王正阳不免想到了网上流传的所谓野人的形象,也许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吧!只不过传说的野人十分高大,而这个人十分瘦小。王正阳通过望远镜目测,他的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一米六左右。
这个畸形人表情呆滞,动作迟缓,滚了四五个轱辘之后,就停在了那里站着不动。这时,驼背男子从后台跑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小鞭子。他跑到这个畸形人旁边,甩了一下鞭子,畸形人吓得向旁边闪了一下身子,眼睛恐惧地看着驼背男子,弯着腰,两手快要按在了地上。驼背男子用鞭子在空中绕了几个圈儿,畸形人似乎是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便围着驼背男子又滚起了轱辘。他每滚几个轱辘,就扭头看看驼背男子。驼背男子手中的鞭子不停地转圈儿,他就不停地围着驼背男子滚轱辘。滚了一会儿,驼背男子把手中的鞭子反向转圈儿,畸形人就改成了向后滚轱辘,驼背男子手中的鞭子不停止,畸形人就不停地向后翻滚。此时,台下的观众没有鼓掌的,也没有叫好的,只有时不时地发出的一两声“嘘”声。
“这是个人吗?”李敏问。
“你看着呢?”王正阳没有正面回答。
“哎呀!这样子,还是人吗?怎么会这样?是没有进化呢?还是又退化了呢?”李敏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正阳把望远镜从眼前拿下来,气呼呼地说:“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畸形人?难道是专门造出来的?我太纳闷了!”
王正阳又扭头向龙主席的座位看过去,龙主席的座位上又没有人了。他实在憋不住了,向路过的一个礼仪小姐招招手。礼仪小姐赶紧过来,优雅地蹲在他们的沙发旁边,抬脸问王正阳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王正阳问:“你们这个‘美丽杂技团’,是不是全都是残疾人和畸形人呀?”
“这个……先生,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服务客人,其他的我们什么也不问,不好意思。”
“那接下来的表演,是不是还是残疾人和畸形人呢?”王正阳又问。
“先生,这方面的事情我们确实不知道,您只管看就是了。”
“你是不是知道情况不敢说呀?”
“不是的,先生,我们确实不知道。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到别处去服务呢先生,不好意思。”礼仪小姐说完就站起了身子,客气地退到了一边。王正阳没有办法,又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蹊跷。他再扭头看向龙主席的位置,还是没有人。他又看看其他观众,大家都在观看演出,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王正阳嘘了一口气,也只能继续观看。
这时,驼背男子把鞭子倒着竖起来,畸形人似乎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按在地上,双脚朝天倒立起来,他又看看驼背男子,然后就用两手倒立着在舞台上走了一圈儿。王正阳觉得,这个节目和在街上看到的耍猴如出一辙,但街上耍的是猴子,而这里耍的却是人。王正阳觉得,这个畸形人似乎智商不高,要不然,他自己就能表演节目了,不至于让驼背男子来驯着表演。
“我想去后台看看,也许能发现点什么。”王正阳小声对妻子说。
“你别去!那里不吉利的!”李敏着急地说,“再说,坐在这里看我还害怕呢,你离开了,我一个人可不敢坐在这里。”
“我到那里看看就回来,很快的。”
“不要去了,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的话,咱就提前离开这里算了。”
王正阳不再和妻子商量,轻轻地拍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好好地坐在这里,小声说:“别说话,我去去就来。”
说完,王正阳站起来,李敏想拉住他,王正阳推开了她的手。他悄悄地走到观众席的边上,又顺着边上的小道悄悄地向舞台走去。舞台一侧有一个关着的小门,王正阳轻轻地推一下,竟然推开了。他正要探头向里边看看,里边几个保安把他挡住了:
“这里不准进,先生。”
“我想看看后台的演员……”
“不准看,会影响他们演出节目的。请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我就看一眼……”
“不行!赶快回到座位上去!”
王正阳没有办法,只好退回来,他刚退回来,小门就关上了。王正阳又向另一侧看看,另一侧根本就没有门。通向后台的,除了舞台,似乎只有这一个通道。王正阳正在思忖时,龙主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旁:
“王先生,请回到座位上去吧,好戏还在后头呢,哈哈……”
王正阳想要问问龙主席,还没等他说话,有两个保安就把他请回到了他的座位上,而龙主席却没有跟过来。他转身看了看,龙主席又不见了。
王正阳心里这个别扭,又没有办法,他就坐在座位上瞪着舞台出神。李敏使劲儿拉着王正阳的手,生怕他再离开自己半步。这时,王正阳的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他一看,竟然是秦警官发来的:
“王先生,你现在必须离开演出场所,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切记!”
王正阳小声念道,李敏听了,顿时有点发懵。王正阳也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秦警官在这个时候发来这条信息是什么意思,难道又会有什么危险要发生吗?他正在思考,手机又响了一下信息提示声音,他一看,是林警官发来的,王正阳心里越发紧张起来了。他小声念道:
“王先生,我们定位了您的手机,请您在一小时内离开您所在的位置十公里以外,赶快!”王正阳和李敏都吓得不轻,一时不知道怎么才好。秦警官和林警官都发来信息,那就更该信其有了。王正阳和妻子一时面面相觑……
四十六、极度惊悚
说实话,王正阳真的不想离开,起码不想现在离开。但是秦警官和林警官都给他发来信息,又不由得他不信,会发生危险那是肯定的了!王正阳脑子里在激烈地斗争着,快速地思考着。他想起了草原上的遭遇,也许晚离开一分钟,危险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敏则是紧盯着丈夫的脸,想随时从他的脸上看到决定,他们好马上采取行动。王正阳两眼直直地盯着舞台。
在他思想矛盾的同时,驼背男子又上台报幕了,报完幕,驼背男子一踮一踮地小步跑回了后台。接着,从后台上来好几个男孩女孩,都是八九岁到十一二岁的模样。这些孩子的动作和神态一下子引起了观众的注意:前边走得快一点儿的男孩,左胳膊上少了一只手,右胳膊上则少了整个前臂,两个胳膊的断臂处裸露着红红的肉头,让人看了身上发冷。后边紧跟着一个男孩,左腿少了下肢,用一条右腿咯噔着走路,两个胳膊的前臂都没有了,就这样用两个断臂扶着前边男孩的肩膀走路,聊以维持身体的平衡。后边是一个女孩,双腿严重残疾变形,整个身子就放在一个带着四个小轮子的棋盘大小的小木板上,用两手按着地向前滑行。再后边过来一个小男孩,这个男孩除了前边两只胳膊外,背后还有两只短小、变形的胳膊,随着身子不停地晃荡晃荡地,十分扎眼。他走过前边小女孩的身边,后边又跟上来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初看很正常,但身后腰部朝下却耷拉着两条短短的、柔软的、变形的腿。这两条腿显然十分绵软无力,也够不着地面,应该根本无法用来走路,对身体来说就只是个负担。在这个小女孩的后边,又跟上来一个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孩子,他一出场,吓得观众纷纷惊叫。原来这个孩子脸上竟有三只眼睛,左边一只眼,而右边两只眼离得很近。这三只眼睛有三个眼珠!吓得一些女观众连声惊叫,有的赶紧把头埋下去再也不敢观看。
“你掐我一下!”突然,王正阳对李敏说了一声。
“啊?”李敏没有明白过来。
“掐我一下呀,我让你掐我一下!”
李敏在王正阳胳膊上掐了一下,王正阳分明感觉到了疼痛。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残疾人和畸形人?龙主席这是什么意思?”
“找这么多残疾人和畸形人,这得花多少钱呀!”
“这不是花钱的事!问题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畸形人!就像是专门造出来的一样。这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李敏附和着说。
这时,王正阳发现范女士站起来离开座位,径直向后边走去。焦先生扭头看看,立即站起来追着范女士而去。王正阳又朝舞台上瞄了一眼,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觉得看不清楚,又迅速拿起望远镜朝舞台上看。
“啊呀——”王正阳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把李敏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正阳?”
“那个小女孩,太像海燕清了!你看看!”王正阳把望远镜递给李敏,“那个坐在小木板上的小女孩!你仔细看看!”
李敏接过来望远镜,仔细地看那个坐在小木板上的女孩:
“就是,太像了!太像她了!不会就是她吧?这怎么可能呢?这……”
王正阳又抢过望远镜看向舞台,看着,看着,他使着劲说:“就是她!就是她!就是海燕清!海燕清!”王正阳说完,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径直跑向了舞台,他什么也不顾,身子一纵就上了舞台,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王正阳已经到了那个小女孩跟前。他蹲在小女孩跟前,仔细看她的脸,小女孩也看他的脸,看着看着,小女孩的眼泪就像两条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王正阳的一只裤角,继而又死死地抱住王正阳的腿。王正阳犹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差点歪倒在舞台上。他声泪俱下地连声问道:
“你是海燕清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你快告诉我!”
海燕清的嘴只是一张一张地,很想说话,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王正阳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李敏也来到了海燕清身边,也不由地放声痛哭起来。很快,几个保安蹿过来,一边将王正阳夫妇推倒在地上,一边将小女孩连带着小木板一起拉向后台。又有几个保安上来,把另外几个孩子也拉向了后台。王正阳站起来,推开两个保安跑到后台。他发现,后台有一个不小的大厅,几十个奇形怪状的残疾孩子坐得满地都是,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戴着墨镜的光头——和草原上见到的一样的戴着墨镜的光头!
“啊——”王正阳惊叫了一声!此时,他一切都明白了:这些光头都是龙主席的人!这些光头都不是人!那么,龙主席呢?他是不是人呢?王正阳浑身毛骨悚然,他意识到自己——还有妻子已经陷入了可怕的狼窝!这时,他也想到了刚才秦警官和林警官发来的信息,果然,这里有巨大的危险!
里边的光头也看到了王正阳,他们立即向这边跑过来。外边的几个保安先跑过来了,三下五除二就将王正阳摔倒在舞台上。李敏也上前帮手,被一个保安一下子推倒在舞台底下,摔得好长时间站不起来。台上乱了,台下也乱了,观众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很快有几个男观众想上来劝解,却被另外一些保安拦住了。这些保安目光凶狠,吓得这些男观众也退回去,不敢上前,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几个保安把王正阳扭送到一个小房间里,在这里,王正阳看到了时隐时现的龙主席,还有两个陌生人。龙主席一改当初的温情面容,目露凶光:
“王先生,何必如此呢!这么好的艺术盛宴,让你给搅散搅黄了,这又该当如何呀?”
“龙主席,你到底是什么人?”王正阳愤怒地问。
“我是什么人?你说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让你看这次演出,本来是想让你入伙的,像他们一样。想不到你却是我的冤家。现在,我该怎么办你呢?”
“你怎么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还有,草原上的案子也是你做的了?”
“这你都知道了?知道了也好,现在我来问你,你是入伙呢?还是去死呢?”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那好吧,看来你是想死喽?那就成全你好了。”
这时,一个光头走到龙主席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龙主席表情一怔,说:
“先看好他,走!”
龙主席和两个陌生人站起来,在一个光头的带领下离开了,王正阳被另外几个保安押到了另一个房间。
四十七、龙主席的真面目
李敏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她被摔得晕头转向。她定了定神儿,爬上舞台,朝后台的方向跑去,她记得丈夫刚才就是在这里被殴打的。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她向里走了几步,一眼看到了里边不小的大厅。只见大厅里有几十个戴墨镜的光头,正推搡着满地的残疾孩子和畸形孩子向大厅另一头走去。在大厅的另一头,李敏发现似乎有一个向下走的洞口,有几个孩子正在被驱赶着往洞口里进。李敏看到这一幕,惊恐地捂住了嘴,身子瘫软地滑到了墙根儿。她就这样惊恐地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孩子被那些光头驱赶进地下室里,她无能为力,甚至自己都站不起身来都不能——恐惧完全包裹了她!她坐了一会儿,发现所有的光头和残疾孩子畸形孩子都不见了,这才又想起自己是来找丈夫的。她扭头大声喊叫王正阳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儿,但四下里却无人应答。
再说龙主席离开了那间小屋后,径直朝出口走去。这时,出口处也乱作一团,几十名观众都挤到了这里,他们都要求出去,而几十个保安把着出口,一个人也不放出去。在吵嚷的人群当中,范云云和焦先生因为来得早,他们两个站得最靠前。龙主席走到人群边上,大家的目光便都随着保安的目光看向了龙主席。龙主席目露凶光,与两天来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摆摆手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了范云云,便停下来,走到范云云跟前,两眼逼视着她的眼睛:
“你,回去坐着,别动。”
“放他们出去吧,他们都和你无冤无仇。你少做点恶好吧?我求求你了,好吗?”范云云带着哭腔儿哀求。
突然,龙主席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范云云的脸上,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不想死,就少说话!回去坐着!”龙主席恶狠狠地说。
范云云捂着脸,仇恨地看着龙主席的脸。旁边的焦先生一看,挥拳打向龙主席,却被龙主席身边的光头几下子打翻在地。
“我受够你了!姓龙的,我受够你了!”范云云转向大家大声说,“大家不能再等下去了,咱们必须冲出去!冲不出去,咱们都会死在这里的!大家向外冲呀,冲呀——”说完,范云云带头向出口冲去,于是,一场争夺小小的出口的战斗打响了。龙主席狠狠地挥挥手,一群光头便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将几十名观众全都打翻在地。龙主席走过去,用手抓住范云云的头发,将范云云整个儿提了起来:
“你敢背叛我!我告诉你,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随时都能捏死你!”
范云云怒视着龙主席的脸说: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怕你了,我再也不怕你了!哪怕是死都不怕你!”她又转向倒地的观众说,“大家要是想活命,就向外冲,留下来,大家都会死!”
龙主席一手提着范云云的头发,另一只手朝范云云的脸又连扇了几个耳光。顿时,范云云满脸是血。焦先生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几个光头一阵拳打脚踢,躺在地上挣扎,毫无还手之力。龙主席把范云云扔在地上,给身边的光头低语几句,便转身离开。可怜这些观众,又经受了一轮拳打脚踢,有的已经奄奄一息。之后,所有人又被反绑双手,拉到另一处房间。
这时的王正阳被反绑着双手,又被绑在一根铁管子上,旁边还有两个光头看守着,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听见了妻子的大声叫喊,想回应一声,想一想又没有回应。他知道,妻子这时过来,也得像他一样被绑在这里,不过来,起码暂时还是自由的。但是,外边安全吗?他不知道。这时,又过来几个光头,与这两个光头一起,把王正阳的嘴给堵上,从屋子里拉出来,走过一段过道,扔到一个类似仓库的大屋子里。这里已经满是痛苦呻吟之声,刚才那些观众全都被扔在了这里,挣扎、呻吟、哭泣,还有满脸满身的血迹,令人目不忍睹。这里灯光昏暗,没有桌椅等任何东西,光秃秃地一片冰冷的墙壁和地面。几十个光头朝众人看了看,朝几个挣扎的人身上又踢了几脚,然后关上铁门出去了。可是不久,铁门又被打开了,几个光头又扔进来一个人,摔在硬硬的地面上。王正阳一看,原来是妻子李敏!王正阳连爬带滚到了李敏身边,早已泪流满面。李敏虽没有被绑住双手,但也躺在地上挣扎着难以动弹。她看到了王正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呜呜地哭了起来,王正阳把脸贴在妻子的脸上以示安慰。李敏使劲儿将王正阳堵嘴的布拽掉,王正阳说:
“你快帮我把绳子解开!快点!”
李敏止住悲声,吃力地坐起来,着急地给丈夫解开绳子。王正阳解放了双手,随即又替其他人解开了绑绳,一会儿工夫,所有人的绑绳都解开了。这么多人当中,除了妻子,王正阳只认识申先生、游女士和范云云及焦先生四个人。他问大家: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咱们能不能逃出去?”
“咱们必须逃出去,我见过姓龙的杀人,在我眼前杀了好几个人。在这里,大家都会被杀死的!”范云云惊恐地说。
“那咱们怎么能逃出去呢?”王正阳又问。
“很难逃出去!这个地方,我们即使冲出刚才那个出口,外边还有人把守,而且外边的出口还是只有一个小门。”范云云说。
“那别处还有出口吗?”王正阳问。
“别处,还有,那就是姓龙的自己留的逃生通道了。”
“在什么地方?”
“在舞台后边,从后台过一个大厅,另一头有个通道口,从那里下去,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从地下室走过一段通道,可以转出去。可是我也没有出去过,就知道这些。”
“那里是不是一定能出去呢?”
“听说能够出去……那里应该也有人把守。”
王正阳泄气了,说了这么多,还是有人把守,即使有一个人把守,就可能一个人也冲不出去。王正阳低头思索起来,又突然问道:
“范女士,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通道布局呢?”
“我——我……曾经来过这里。”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龙主席是什么关系?”旁边的焦先生问了一句。
“我——我——”范云云欲言又止。
“现在大家性命都难保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焦先生气愤地说。
“我——”范云云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她慢慢说出了她的不幸遭遇。
四十八、“红蘑菇”里阴阳联手
原来,范云云家在农村,二十年前,19岁的她考入西安市一所大学的音乐系,专攻声乐。平时,她也有意关注一些比赛,积极参加一些演出活动,以便使自己得到锻炼,寻找人生出彩的机会。有一次,她随团在一个县城演出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这时,有人喊她的名字,说有一位男士找她。她羞涩地走出后台,看到面前站着一位30多岁的英俊男子,男子手里还拿着一大束鲜花。这男子便是龙天。后来得知,龙天当时是那个县的土地局长,没过几年,又当上了县政协的副主席。19岁的范云云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相貌又甜美出众,对男人极有诱惑力。涉世未深的她,面对风度翩翩的龙天,心理也丝毫没有设防,于是两人就这样开始交往起来,没有多长时间,两人就同居了。少不更事的范云云这时才想起来问龙天的家庭,当得知龙天已有妻子儿女时,她生气地要和龙天断绝来往,但却遭到龙天的威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龙天竟偷偷拍下了好几段他们两个做爱的视频,每一段都赤裸露骨,不堪入目。从此,尚未完全步入社会的她,完全成为了龙天手里一只待宰的羔羊,终生陷入了狼窝!她时时处处被龙天控制,一切都不得不由龙天来摆布,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实际上,范云云已经沦为龙天专用的性工具!后来的十多年里,范云云为龙天堕过4次胎,而且被限制不能再谈别的男朋友,就这样一直被龙天霸占着。龙天则不然,除了家庭和范云云,外边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他的妻子都管不了,更不用说她这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女孩子了。范云云也多次哀求龙天放过她,但龙天总是冷冷地说“不到时候”。有一次,龙天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发怒了,竟然当着范云云的面杀了三个人,把范云云吓得魂飞魄散。因为看到过龙天杀人,因此范云云对龙天更加充满恐惧,她自身也时时受到龙天的死亡威胁,一直到今天。
“你就这么懦弱吗?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焦先生气愤地说。“真有你的,忍气吞声十几年,你怎么能忍受得了?”
“我有什么办法呀?姓龙的能量大的很,他是个手眼能通天的人,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范云云说着又哭了。
旁边早已经围上来几个男士女士,他们听了范云云的哭诉,都义愤填膺,骂这个龙主席禽兽不如,但也毫无办法。当下,他们关注的都是怎样尽快脱身,否则都会有生命危险。
正在这时,几声清脆的枪响,把众人吓了一跳。正惊疑间,外边竟然枪声大作,众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正阳突然响起自己的五色石: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他拿出五色石,合在两手掌心,口中默念红玉、新生、秦警官、小倩的名字。霎时,红玉和新生、秦警官和小倩便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的突然出现,可把大家吓坏了!众人惊叫着退到了另一边的墙角儿。红玉他们的黑眼圈儿和似有似无的身体着实吓着了众人。王正阳马上对众人说:
“大家不要怕,大家不要怕!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是来救咱们的!不要怕!”王正阳又转向红玉他们,“刚才忘记了联系你们,我们大难临头了。请你们救我们,还有那些残疾孩子畸形孩子!请你们也一定要把他们救出去。”
红玉上前一步说:
“叔叔您好,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一会儿了。你们遭了难,我们肯定会救你们的,可是那边的孩子和外边的警察更加危险,我们得想办法减少或者避免他们的伤亡。现在,我们已经采取了保护措施,外边的狼人暂时进不到这里来,你们暂时也不要出去,我们去救他们。”
“不行,我得出去,我刚才看到海燕清了,我们这次来,冒这么大风险,就是来找海燕清的!我刚才看到她了,我现在必须出去!请你们放我出去吧。”
“是呀,请你们放我们两个出去吧,我们要找的小女孩就在外边,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是这次错过去了,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李敏也着急地大声说。
“外边很危险,而且警察和狼人正在枪战,你们要是出去,我们不敢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秦警官上前说。
“秦警官,我们不怕,我们要是怕,就不来这里了。”
红玉和新生对视一下,说:
“那好吧,你们两个出去,其他人都留下吧。”
“我也要出去!”范云云大声说,“我也要出去,这里的地形我熟悉,我可以帮助他们去找人,也放我出去吧。”
“你不怕死吗?”新生问,“出去就有生命危险,难道你不怕死吗?”
“不怕!我不怕死!”
“我们也不怕死!也放我们出去吧,人多比人少好!”后边几个男士走上前来大声说。
红玉他们犹豫了。
“我们也要出去!我们也不怕死!”后边剩下的一些女士和几个男士全都走上前来大声说。
红玉、新生、小倩和秦警官他们互相看看,犹豫了一会儿,小倩说:
“要不,咱们分两个方向,你和新生还有秦警官去帮助警察,我和他们一起去找人。”
“那好吧,可是你自己也不行呀,我再给你加几个人好了。”红玉说,“事不宜迟,咱们开始吧。”
说完,红玉轻轻一指大门,两扇大门轻轻地打开了。王正阳这才发现,那些原来生活在树林里的和红玉新生一样的阴世人,还有流浪画家,几十个人在门口站了一大堆。这个人堆竟然还发出一种淡蓝色的光,神秘而又威严。红玉指指其中的两个女孩,让她们跟随小倩。其他人便随着红玉、新生、秦警官和流浪画家转瞬消失了。
“咱们开始吧,先找那些孩子!范女士,你给大家带路好吧?”王正阳说。
“好的,大家跟我来。”
一行人就这么排成长长的队伍,随着范女士往前走,小倩和两个女孩飘飘忽忽地随着人流往前行进。大家穿过一条不太宽的过道,很快来到了舞台后边的大厅。大厅里没有人,范女士就径直往里走去,她知道去地下室的入口就在大厅的另一头。当众人都进入大厅里快要到入口时,突然地面运动起来,一时天旋地转,众人纷纷倒在地上,喊声惊叫声不断。王正阳两手按在地上,抬头向四周望去,外边远处的楼房等较高的建筑,凡是能看到的景物,都在不停地向左移动。王正阳判断,可能是这座楼在向右旋转。可是,这座楼这么大这么重,怎么会旋转呢?而且旋转得这么快,难道这楼上有什么机关?王正阳思忖的时候,一些人已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边呕吐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大家都闭上眼睛,都闭上眼睛!”小倩大声说,小倩和两个女孩的脚都没有着地,虽然没有倒下,但她们也明显有不舒服的表情。小倩朝着墙壁做了几个推的动作,地面马上停止了转动。但众人一时仍然站不起来。
“入口没有了,入口怎么没有了?”范云云吃惊地大声说。
王正阳朝着大厅的另一头看过去,刚才还能看到的入口,现在成了一片平地,和脚下的地面一样,似乎入口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众人一时不知所措。
四十九、“红蘑菇”里的战斗
入口没有了,整个大厅成了一条盲道,前无出路,只能后退。正在大家犹豫的时候,突然一群狼从他们刚才进来的小门一溜烟窜进来,一路发出恐怖的叫声,直接就扑到众人身上撕咬起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众人都还在地上坐着,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这样被群狼压在地上撕咬。于是,这个大厅里又上演了类似山北草原上发生的凄惨的一幕。小倩和另外两个女孩马上投入了战斗,她们挥动衣袖,四肢并用,每一个动作都划出一道或几道金色的光,一些野狼随即嚎叫着倒地。战斗在继续,不断有野狼被小倩她们打倒,一些男士站起身来,狠狠地用脚跺、踢、踹那些倒在地上的狼,他们都忘记了恐惧!王正阳对着一只倒在地上的狼一顿拳打脚踢,接着又双手抓住狼的两条后腿,把狼腾空甩起来,又朝地上猛摔。狼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脑浆迸裂。王正阳摔死一只狼,自己也有些吃惊,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平时,杀条鱼或者看见一只老鼠都有些恐惧的他,现在竟然杀了一只这么大的野狼,他既恐惧又有些内疚。但转念一想,在这种时候,如果不把狼杀死,那么自己和大家就可能死,自己应该这么做!其他几位男士看到这一幕,也仿照王正阳的做法对狼下了死手,他们也抓起狼的后腿,将狼腾空甩起来,有的将狼摔在地上,有的则就近将狼摔在墙上,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被摔的那些狼都脑浆迸裂而死。所有的女士和一些胆小的男士不自觉地缩到了一个墙角处,他们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面对狼群的撕咬无力反抗,只是惊恐尖叫,他们刚才站着坐着的地面上也露出斑斑血迹。小倩她们不停地将狼打倒,王正阳和几个男士便再将倒地的狼狠狠地摔死。个别的狼脑浆迸裂后,还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令人不寒而栗,整个大厅里恐怖达到了极点,与人间地狱无异!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战斗暂时结束了,二三十只狼被他们合力打死,众人也全都负了或轻或重的伤,再看看墙角的男女,全都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其中也有李敏和范云云。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枪声也没有了。原来,红玉新生他们分别到几个楼层,对持枪的狼人进行了攻击,严重干扰了狼人的阵营。但是,红玉新生他们不杀人,这样,虽然进行了干扰,但并没有消灭狼人的战斗力。外面,包围“红蘑菇”的警察黑呀呀一大片,四周到处警灯闪烁,空中也有武装直升机自上而下监控,但考虑到“红蘑菇”里有许多人或许已经成为人质,因此警方不敢冒然行动。王正阳他们战斗暂时告一段落时,外围的战斗也在僵持。
林警官就在外围的最前线。他是专案组成员,又一直与王正阳保持着联系,在专案组里边,他的作用举足轻重,不可替代。这些天来,他们一天也没有松懈。经过多方侦察,最后,包括大桥坍塌案、山北草原案、绑架案,还有一些儿童、少女失踪案件,所有线索的侦察方向,都指向这位龙主席!本来,他提前给王正阳发送信息,是想让他们在警方到达之前离开这里,因为警方极有可能在这里抓捕龙主席,消灭他手下的群狼。龙主席穷凶极恶,人又多,又有枪,一场恶战不可避免。最麻烦的是,“红蘑菇”里有许多残疾人,现在又加上王正阳他们,如果强攻,人质安全是最让他们头疼的事。专案组领导又找到林警官,询问他和王正阳联系的情况。林警官也焦急万分,虽然王正阳一直没有给他回复信息,但他敢肯定,王正阳他们都还在“红蘑菇”里,而且凶多吉少。刚才他们也看到了这个“红蘑菇”的转动,王正阳他们处在“红蘑菇”的第五层,他们只感觉到了第五层可能在转动,但在外围看的却十分清楚。五层楼房似乎是五个巨大的罗盘,第五层向右转动的同时,第四层向左转,第三层也向右转,第二层也向向左转,第一层向右转。不同的楼层转的方向不同。更麻烦的是,每一层的转速又都不一样。这是一个警方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这给他们侦察“红蘑菇”内部构造、确定楼内枪手位置以及将要发起的强攻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和变数。他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刚才王正阳他们在战斗时,外面的警察也听到了里边的打斗声,但是却鞭长莫及。
这时,警方决定喊话,想促使龙主席他们投降。喊了一会儿话,楼内除了偶尔朝外发出的一两声枪响,并没有什么回音。局势仍然在僵持。
王正阳他们虽然暂时没有找到入口,但却消灭了龙主席一部分有生力量,也算起了不小的作用。
“这里没有路了,咱们现在得马上原路返回,找别的路。”王正阳对小倩说。
“但是——他们——”小倩指指瘫坐在墙角的那些人说,“他们还走得动吗?”
“能走得动的跟我们走,走不动的,请你给他们找一个地方保护起来,好吧?”王正阳说。
一听到这话,墙角的那些人都站了起来,谁也不愿意留下来。于是,这支队伍又一起从大厅里退出去,大家四下里寻找出路。王正阳想到了舞台一侧的那个小门,当时有两个保安在里边把守,那里有没有什么机关呢?王正阳径直朝那个小门跑过去。刚到门口,一只狼嗖地从里边窜出来,扑到王正阳身上就开始撕咬。王正阳吃了一惊,马上和这只狼搏斗起来。小倩及时赶到,一道金光飞出,狼应声倒地。王正阳打开那个小门,发现里边还有一道铁门。铁门锁着,王正阳推了推,没有推开。他正要回头,小倩已经来到他身边。小倩用手一指,金光一闪,门便打开了。再看,门里边是一条长长的窄窄的弯弯曲曲的隧洞,里边虽有灯光,但光线昏暗,几步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王正阳不敢冒然进去,他扶着门框朝里边看了看,听了听。看不见什么,但却听到了低低的但乱糟糟的说话声。
“有胆量的,跟我进去。”王正阳朝着跟上来的队伍说。
几个男士主动上前,但后边的男女也都跟着过来了。王正阳第一个钻进去,蹑手蹑脚地向前走。遂洞弯曲盘旋,转了几个弯儿,下了一些台阶,尽头又出现了一道铁门。王正阳试了试,铁门无法打开。后边跟着的小倩又用手一指,铁门的锁悄然打开了,王正阳轻轻地拉开铁门。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道门缝,就像是一个扩音器一样,一下子就把刚才听起来的那些乱糟糟的说话声放大了很多倍。王正阳探头朝里边看,里边的景象把他惊呆了:只见里边乌呀呀上百个残疾的和畸形的儿童,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有的在大声喧哗,声音高得成了噪音;但更多的孩子说话声音低沉得很,这低沉的声音也成了噪音。期间还有一些孩子在哭泣流泪。所以,对王正阳来说,里边就是乱哄哄的一片,什么也听不清楚。好在里边并没有戴墨镜的光头或者狼,于是王正阳带头向里边走去,后边的队伍也跟着他向里边走。里边是一排排简易的低矮的板床,每个板床上都有一两条又脏又薄的被褥。王正阳边走边左右仔细地察看,他在搜寻海燕清,他感觉海燕清很可能就在这里!里边的残疾畸形孩子也发现了他们,大家一时都不说话,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很多孩子眼睛里显出恐惧的神情,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他们的命运又将会有什么样的转折。王正阳他们就穿梭在这样一片恐怖的眼神中,看着各式各样的残疾和畸形,闻着一股浓浓的刺鼻的臭味,此情此景,王正阳心里一阵阵地疼痛!找了好长一会儿,仍旧没有找到海燕清,王正阳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
“海燕清——,海燕清——”王正阳叫着海燕清的名字,没有人答应,他又继续叫“海燕清”的名字。这时,里边一个角落处骚动了一下,王正阳向骚动的地方看去。随着几个孩子的目光移动,一个小女孩滑着一块小木板从两排板床之间滑出来,出现在王正阳面前。
“海燕清!”王正阳跑过去,一下子跪坐在海燕清跟前,两手揽住海燕清单薄瘦小的身子,放声痛哭起来……
五十、“红蘑菇”里的悲情
当海燕清出现在王正阳的视线里时,王正阳再也忍不住了,感情的闸门瞬间崩塌,他双手揽住海燕清的身子,放声痛哭。小燕清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张大嘴巴,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两手死死地抓住王正阳的裤腿再也不松开,似乎抓住的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意思很明白: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呀!此时李敏也踉踉跄跄赶了过来,一下扑倒在海燕清跟前,也放声痛哭。王正阳止住悲声,掀开小燕清宽大的衬衣,衬衣下面,两条弯曲变形的腿一下子露了出来,映入王正阳的眼帘。王正阳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但见小燕清的双腿竟然像拧成的麻花一样,又似是两条软绵绵的绳子缠绕在一起——这是多么残忍的外力才能做到的呀!才十岁多一点儿的小女孩呀!这些天来不知经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王正阳眼前又一黑,他闭了会儿眼睛,浑身发软。李敏看到了小燕清的腿,“啊——”地叫了一声,便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背过了气去。
小倩也蹲在小燕清身旁,泪水也夺眶而出。
这时,一个无臂男孩走过来,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
“叔叔阿姨,叔叔阿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我们都快活不了了。我们天天都吃不饱,他们还打我们,我们快活不下去了。救救我们吧……”他这一说,又过来好几个残疾的畸形的男孩女孩,都哭着要王正阳救救他们。王正阳只得说:
“孩子们,我一定救你们,一定救你们,先不要乱,我们想办法,让你们大家和我们一起出去。”
王正阳站起身来,看看小倩和另外两个女孩,很明显,他是在征求小倩的意见,寻求小倩的帮助。
“他们——这么多,我们怎么救?”王正阳说。
“我们现在无法带他们出去,应该先让他们待在这里,我们想办法保护住这个地方,刚才受伤的人员也暂时呆在这里,剩下的,跟随咱们出去,我们还要去战斗!”小倩对王正阳说。
王正阳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挑了几个男士,准备出发,苏醒过来的李敏和范云云却也要跟随他们出去。
“现在你们别再强撑了,外边确实太危险了,你们不行!我们是去战斗!你们就在这里陪护这些孩子吧。”王正阳有点急躁。
“不行!我必须跟你出去!”李敏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拒绝。王正阳瞪大了眼睛。
“我也必须跟你们出去!”范云云也大声说,“没有我,你们谁也出不去!”王正阳听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好,就你们两个跟着,其他人都留下来,别再争执了。”王正阳下命令似地说。
“我们得赶快出去,我感觉有狼人向这边走来了。”小倩着急地说,“咱们得赶紧到外边,然后我把这里保护起来,要不他们都会有危险。”
众人一听,全都紧张起来。在王正阳带领下,八九个男士,还有李敏和范云云冲了出去,小倩和另外两个女孩飘忽在这个队伍中。刚走出去,小倩回身一指,铁门轻轻地关上了。小倩在铁门上画了一个什么图形,又双手合掌,轻轻念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和大家一起往遂洞外边走去。
出了遂洞,他们又到了舞台旁。正在考虑往哪个方向走时,突然地面又旋转起来。众人站立不稳,有几个人又倒下了,有的马上伸手扶住了舞台边沿和沙发才勉强站稳。小倩和两个女孩又朝四周的墙壁打出几道金光,楼房的旋转才慢慢停下来。这次王正阳发现是向左旋转。他突然有个想法,对范云云说:
“如果我猜得不错,现在从舞台后边的大厅里,那里的入口也许又显现出来了。”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王正阳又带头跑向舞台后台,通过那个小门,转到后边的大厅——刚才战斗的地方,向里边一看,果然尽头的入口就在那里!王正阳振臂招呼一下,大家随着王正阳迅速向大厅里边跑过去。入口不大,但也不太小。下边是一些台阶,光线十分昏暗。他们顺着台阶下去,拐了三四个弯儿,王正阳觉得,从下去的高度来看,大概应该是到了一楼了。在这里,他们听到了外面警方的喊话声,但是却找不到通向外边去的通道。他们顺着这条道继续走,又穿过一条不长的遂洞,接着又是向下的台阶。王正阳也不停留,带领大家只管往前走、往下走,因为他们一路上没有找到什么。他下意识地认为,只有往前走,才可能有所发现。根据走下去的高度,王正阳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地面以下了,外边警方的喊话声都快要听不见了。一路上,处处灯光昏暗,到处都给人十分压抑和恐怖的感觉,让人感觉似乎是在阴间一般。又往下走了一会儿,前面又出现了一道铁门。这道铁门比先前的铁门稍大一些,王正阳正要再试试开门,小倩赶紧制止了他:
“王先生,你不要开,里边有狼!你们都靠边站,我来开门。”
大家都马上靠向通道的一边,小倩和那两个女孩站在最前边。小倩朝门上一指,门就慢慢打开了。门刚打开,里边就传出一片呻吟声、啜泣声、神经质的笑声。这些声音互相混合,含混嘈杂,从门口传出来,令人感到刺骨的恐怖。突然,里边一溜烟儿窜出一二十个光头。好在小倩她们三个早有防备,共同打出许多道金光,把这些光头一个个都打出原形来。于是,这些光头嚎叫着,全都化作一只只黑色的灰色的狼,顺着墙跟儿逃走了。
“王先生,你们可以进去了。”小倩说。
王正阳走进门去,又迅速退了回来。众人不知里边是什么,正疑惑时,王正阳又走向门里去。
门内的景象,比刚才那些残疾畸形的孩子待的地方还要恐怖:很大的大厅,许多特制的奇形怪状的床,每个床上都有一个年轻的女子。但见这些女子:或者肥胖臃肿、行动困难,或者骨瘦如柴、面容憔悴。还有一些面色较为正常的,却又疯疯颠颠,不停地独自发笑,或者自言自语。仔细一看,这些女子都有一只手腕被铁链拴着,铁链的另一端拴在身下特制的铁床的床腿上。他们大多都是在二十多岁,最多也不超过35岁。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这些女孩子都衣衫不整,甚至衣不遮体,有的竟是半身赤裸。王正阳觉得这里似是精神病院,但比精神病院更为恐怖压抑!再往里走,又发现一些成年男性,也都被铁链拴住一只手腕,铁链的另一端,连在一个立着的粗大的铁柱子上。一个铁柱子上像拴牲口一样拴着七八个这样的男性。而这样的柱子足有几十个,可谓是铁柱林立。这些男性也都二三十岁的样子,有的四肢残疾畸形,有的五官残疾畸形,都清一色地神情漠然,犹如鬼魂一般。这些人也都是衣衫不整,衣不遮体,或者坐着,或者躺着,普遍显出有气无力的样子。王正阳看得目瞪口呆,惊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他朝身后看看,只有两个男士跟在他身后,此时也都面如土灰。王正阳正想转身回去时,突然身边发出轻微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王正阳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一个躺在床上的男子使劲朝自己扭动着身子。看着这个像是病入膏肓的青年,他慢慢地蹲下身去,近距离地查看着这个人的面部表情,看着他的眼泪从眼眶里不断溢出……
五十一、“红蘑菇”里的战斗与悲情
王正阳仔细看这个青年的脸,他面容瘦削,面色腊黄,眼神儿里还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救救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这个躺在低矮的床上几乎不能动弹的青年使劲儿说出几句话。
王正阳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们这都是怎么了?”王正阳一连问了好几句,他盯着青年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见这个青年欲语泪先流,由于身体异常虚弱,甚至连哭的力气都不多了。下巴抽搐了好长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些可怕的真相……
“这里——是一个造人工厂,我们天天就是在造人……”青年说完这句话,又呜呜地哭起来。
“你看见我们这些人了吗?男男女女都在这里拴着,谁也逃不了——就在这里造人,造人呀!呜呜……
“我们都没有办法,他们强迫我们这样做的呀……就在这里,就这么多人都在身边,他们强迫我们干那事,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会挨打、会挨饿……他们也能杀了我们——杀了我们呀,呜呜……这里经常杀人,我们都眼看着他们杀人呀,我们不愿意,就会被他们杀了呀……
“你看,我们都是残疾人,多个胳膊多个腿的,都不正常呀,他们强迫我们干那种事,天天做……好几年了。我们的身体都跨了,都跨了呀,呜呜……
“这些女的都疯了,她们都疯了呀……她们生出来的小孩子,有的一生下来就是死的,没有死的小孩子,都被他们拿走了。
“残疾的、畸形的倒好了,他们留下来,养活大了就去舞台上表演,给他们挣钱。可怜那些不残疾的,他们就会从小就弄残疾,生生地弄残疾呀……他们还给这些女的吃药,专门让她们生残疾的孩子……
“他们势力很大,他们人很多,人很多呀,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里的女人经常有死的,有被打死的,有生孩子死的,死了就拉出去了,就没了……
“这里就是这样,我们就像牲口配种一样,又不一样,牲口配种还要好的,他们是专门要不好的,要我们造残疾人,造人呀,呜呜……”。
青年说到这里,又止不住悲声“呜呜”地哭了起来。王正阳的眼泪早已经扑簌簌往下落,他有五雷轰顶的感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有这么阴暗肮脏的角落,再大的脑洞——即使把脑袋打破,他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令人胆颤心惊、毛骨悚然的罪恶!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王正阳问。
“……以前,我是来城里打工的,被他们骗来的!开始不知道,等知道了,就晚了呀……”
“他们,这些人,都和你一样的遭遇吗?”
“有和我一样的,有不一样的,有的是街上要饭的,还有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他们专挑有残疾的,畸形的,为的就是再生出来残疾畸形的小孩子。他们还拐卖小孩子,把好孩子也得弄残疾了,他们绑架小姑娘,弄到这里来,强迫她们做这事呀。唉呀!老天爷呀!什么时候能睁睁眼呀?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呜呜……”青年说着说着,悲到极点,一下子背过气去了。王正阳赶忙给他抚抚心口。过了一会儿,青年慢慢回过气来,又抽泣起来。
王正阳慢慢站起身,目光呆滞。他向门口走去,他想找小倩,只有小倩才有能力帮助他,帮助这些可怜的男男女女逃出狼窝。突然,一个年轻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跟前:
“您行行好吧,救救我吧,我快活不了了!您救救我吧,我快活不下去了!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王正阳一看,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孩,与那些身体臃肿或者面容憔悴的女人有所不同,她面色较好,穿着虽然有些暴露,但还没有到衣不遮体的地步,似乎是来到这里不久的。王正阳还没有说话,女子又接着哀求他:
“您行行好吧,一定要救救我,我是被绑架来的,您要是不救我,我会死在这里的。我爸爸妈妈,我家里人肯定在找我,找不到我,他们可怎么活呀?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说着,女子趴在地上,不住地给王正阳磕头。王正阳赶忙扶住她,女子一抬头,王正阳发现女子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王正阳除了心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小倩,小倩。”王正阳叫小倩的名字。
小倩从外边应声而至。
“这里的人,都必须救出去!”王正阳斩钉截铁地对小倩说。
“王先生,我同意您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们也只能先把他们保护在这里,和那些孩子一样,等战斗结束以后,他们才能和咱们一起出去。”
“那就按你说的办,但是,我们必须要救他们出去!如果救不了他们,我宁愿也死在这里!”
“王先生,您不要这样说,我们的目的都是救人,咱们大家共同努力吧。”
正说着,小倩突然身体一晃,差点歪倒,旁边的李敏急忙伸手扶住她,再一看,跟着小倩的那两个女孩也现出痛苦的神情。
“王先生,可能大事不好,我们的功力受到了威胁,有比我们能量大的坏人马上就会来到咱们这里了。现在需要马上保护这里,马上!你们是在里边还是去外边?”
“我们和你们在一起,如果需要战斗,我们并肩战斗吧!”王正阳说。
“现在,我们三个自身也难保了,你们也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还改变主意吗?”小倩又强调说。
“不改变主意!”王正阳肯定地说。
“那好吧,请跟我们出去吧。”他们赶紧出了铁门,小倩用手一指铁门,铁门慢慢合上了。小倩又在铁门上画了个图形,然后双手合掌默念了几句话,回转身正要向外边走去。对面来了一大群人,双方走了个对面。王正阳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龙主席,后边跟着许多光头。小倩她们三个女孩站在最前边,与龙主席他们怒目而视。
“全都在这里。来呀,把他们全都杀死,一个不剩!”
龙主席一声喝,许多光头就从龙主席身后向王正阳他们冲过来。小倩她们三个女孩一马当先,不断打出一道道金光,将冲在前边的一些光头打出了原形。这些光头便化作一条条黑色的灰色的狼,嚎叫着冲过小倩的身边,冲到王正阳他们身上撕咬。于是,王正阳他们和小倩同时开始了战斗。后边的光头继续向这边冲,小倩她们继续击打,被打出原形的狼就又冲向王正阳他们。王正阳他们都没有武器,徒手与狼搏斗,很快就伤痕累累了。李敏与范云云更惨,被几只狼压在地上,只要被咬到脖子,随时就会没了性命。小倩她们看到这种情况,顾不得打前边的光头,退到王正阳他们身边击打群狼。后边又有光头冲上来,李敏毕竟上了年纪,又是这样的残酷场面,恐怖加上疲劳,退到墙角的她慢慢失去了还手之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倩直接扑到了李敏身上,用身体保护着她。几只狼冲过来,对着小倩就是一阵乱咬,小倩越来越没有还手之力。另外两个女孩又过来护着小倩,王正阳和小倩他们寡不敌众,不断向小倩她们这边后退。
就在战局出现一边倒、王正阳和小倩他们危在旦夕之时,几声枪响,现场的几个光头应声倒地,几只狼吓得到处乱窜。龙主席受了一惊,拿枪转身向来人射击,双方便展开了枪战。王正阳根据枪声判断,对面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虽然有几个光头被击毙,但龙主席他们仍然占着上风。小倩受了伤,站起来都很困难,她让两个女孩趁机攻击龙主席的后方。于是,几道金光射出去,又有几个光头应声倒地。龙主席恼羞成怒,哇哇大叫几声,忽然伏地化作一条肥大的黑虎。这一来可不得了,把小倩和两个女孩还有王正阳他们都吓呆了!从来没有看到过竟有这样的黑色老虎!可如今,这样一只黑虎就站在他们面前,而且它还要吃人!众人一时都束手无策。黑虎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向袭击他们的枪手扑过去。对面的枪手向着这只黑虎开枪,但似乎不起作用,眼看就要凶多吉少,突然,在黑虎前边,许多道金光闪耀,击得黑虎不得不后退。原来,红玉、新生他们及时赶到了。
五十二、痛失小倩
在许多道金光面前,黑虎不得不退缩,但红玉和新生他们坚守阴世的原则——不杀人,因此,他们并没有对黑虎和光头们下死手。黑虎一看要吃眼前亏,又发出几声长吼,像是招呼同伴,很快,剩下的光头们便随着黑虎夺路逃走。
现在,在这个战场上,只剩下了红玉新生他们、刚才冲杀进来的枪手和王正阳、小倩他们。杀进来的枪手正是林警官。原来,警方由于不能强攻,又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出了一个险招——让林警官只身一人打入“红蘑菇”内部,了解里边的地形和敌人的力量部署,寻找王正阳和人质的具体位置,协助外围实施强攻。于是,林警官便冒着生命危险破窗而入,正赶上王正阳他们在千钧一发之时,林警官的到来,及时挽救了大家的生命。但毕竟只是一个人,如果不是红玉新生他们及时赶到,他也会性命不保。
林警官走向红玉新生他们,同时,他也看到了老同学秦警官。他走到秦警官面前,伸出手与秦警官握手,眼睛里满是泪水。秦警官感受着林警官的体温,眼泪也流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此地无声胜有声!忽然,王正阳那边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小倩——小倩——”王正阳和李敏大声地呼喊小倩。
此时的小倩半躺在李敏的怀里,已经奄奄一息:
“王先生,我非常感谢您和夫人救我一命,我虽然报答您了,但同时也伤害了您的夫人。所以,我说过,日后我会报答夫人的。可是——看来我的承诺不能够实现了。”
“小倩,不要说了。刚才要不是你,我现在也没命了!”李敏哭着说。
“我还打算救那些人呢,现在可能做不到了,只能让红玉新生他们去做这个事情了。这两个女孩儿,兰灵、美云,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护好王先生他们,他们都是好人,保护好他们,也是在帮助咱们自己。”
叫兰灵和美云的女孩哭着点点头。
“王先生,过一会儿,我就会消失了,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们呀,你们都是好人,善良的人,和你们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很安全,也很快乐。”
李敏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们是不是也会想我呢?”
“会的,我们也会想你的,你是个美丽善良的姑娘。”王正阳说。
“我很高兴。在壶口镇,您见过一个卖冰淇淋的小姑娘,她叫杨娉婷,她和我年龄、相貌都非常相像。您有时间可以去找她,我会在那里再和您见一次面的。”
“小倩,我们一直都非常感谢你呀小倩。希望你能和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李敏动情地说。
“小倩,你离开我们,我们会很难过的,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离开我们?你说呀小倩!”王正阳激动地说。
“遇到您是我的荣幸,和您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很开心快乐,这就够了。我会永远祝福你们的!再见了先生!再见了夫人!”
说完,小倩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慢慢地缩小、缩小……最后化作一小片血迹,又过了一会儿,血迹也消失了……眼看着小倩消失却无能为力,大家都伤心落泪……
“大家先不要悲伤了,危险还没有排除,战斗可能随时会发生。谁知道出入通道在哪里?现在得想办法让外面的警力马上进来。”林警官说。
“现在,我们可以分成两路,我和新生、秦警官还继续搜寻打击龙主席他们,叔叔阿姨,你们想办法寻找出入通道。如果楼房不再旋转的话,你们就按照你们来时的路径去找吧。”
于是,大家分作两路,分头行动。林警官要求和王正阳在一起,这样,王正阳他们的安全保障更加牢固了。这一路还有几名男士和李敏、范云云,同时也有兰灵和美云。
“林警官,我想让你先看看这里。”王正阳把林警官领到关押那些男男女女的地方。兰灵和美云主动打开铁门。林警官随着王正阳走进去,林警官也不免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眼睛里满是惊愕和愤怒!
这时,刚才给王正阳跪下的那个女孩子再次跪在了王正阳的跟前:
“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救救我吧……”说着又不停地使劲给王正阳磕头。王正阳问: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出口?外边的警察要来救你们,他们进不来!”
“出口?出口——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那里还有很多女孩子,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出口。”
“在哪里?你带我们去!”林警官说。
“在那边,我带你们去,可是——我这手。”她指指拴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子。林警官看看铁链子,顺着链子看到床腿,然后拔出手枪,对准铁链子就是一枪。枪声响过,铁链子断了,女子把断掉的铁链子盘在一只手上,随着林警官他们冲出了铁门。兰灵和美云不忘保护这里,像小倩一样在铁门上画了个图形,又双手合掌默念了几句。
经过曲曲弯弯的几段遂洞,年轻女子带着林警官和王正阳他们又走到一个铁门前停下。
“就在这里,里边可能有光头。”说着,她回身躲到大家的身后。王正阳请兰灵和美云打开门,兰灵用手一指,门就打开了。林警官持枪走在前边,身后是兰灵和美云和王正阳,再身后就是几个男士和李敏、范云云。林警官闪身进入房内,但里边并没有发现光头。里边是一个挨一个的精致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门,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呈弧形向两端延伸开去,有点儿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房间!也不知道这些房间都是干什么用的!林警官轻轻推了推身边一个房间的门,门开了,但见里边灯光温馨,装修奢华,面积少说也有五十多个平方。靠里边的一张床上,一个衣着暴露、容貌较好的妙龄女子半躺在床上。看到有人进来,女子也不惊慌,柔软的身体在床上慢慢地滚来滚去,极富挑逗意味。林警官看看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退出来,关上门,又打开隔壁的一个房门。在这里,他见到了和第一个房间里几乎相同的一幕。他又接连打开好几个房间,竟然都是如此。林警官回身问同来的女子:
“出口在哪里?”
“出口……好像在那里。”她指指走廊的尽头,“我看见过有光头从那里进来过,你去看看。”
林警官有些焦急,但也没有办法,他持枪跑向女子所指的走廊尽头,一拐弯儿,果然看到一个小木门。他隔着门俯耳倾听,里边没有一点声音。他拧拧门把手,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猛地拉开门,里边又是一段光线昏暗的遂洞,他也不招呼身后的人,独自警觉地走进遂洞。
五十三、林警官绝地反击
林警官走过一段遂洞,前方忽然开阔起来,左侧的一面墙上装了许多木门,似乎是有许多的房间。林警官正疑惑间,突然这些木门同时打开,从每一个门里边都走出几个人来。这些人里边,光头占了大多数,其次还有龙主席,身边跟着几个打手一样的壮汉。这一来,林警官正好处于被半包围的局面。光头都拿着枪,一齐指向林警官,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把枪放下!”龙主席朝着林警官喝斥。
林警官慢慢把枪放到地上,警觉地观察着面前这些人。
“抓起来!”龙主席大声叫道。
这时,一声口哨响起,龙主席身边一个黄头发壮汉打了个手势,阻止了光头,自己向前走了几步:
“让我来!”黄头发壮汉带着轻蔑的表情走到林警官跟前,一副要武斗的架势。
“打得过我,就放你走!打不过,你就得死!”
林警官脱掉外套,于是,两人各退后一步,准备出招。黄头发壮汉向前猛扑,挥拳打来。林警官抬腿一脚,正跺在壮汉胸脯上,壮汉朝后趔趄了几步,差点坐在地上。壮汉有些恼怒,直接跳起来,一个后摆腿朝着林警官面门扫过去。林警官身子朝后一闪,同时右腿朝前一踹,正踹在壮汉着地的大腿内侧,这下,黄头发壮汉站立不稳,“扑通”一下倒在两米开外的那些光头的脚下。壮汉刚站起来,龙主席旁边又走出一个瘦瘦的青年,走到林警官面前,也不说话,抬腿就踢。林警官看他腿法十分伶俐,躲了几招,瞅准对方一条腿踢在空中的时候,一个后扫膛腿,正扫着对方着地的脚脖子,对方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龙主席有点不耐烦,朝身边点了几个人,恶狠狠地说: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把他结果了,结果不了,就别来见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进入了刚才出来的那个小门,余下的光头也跟随他进入了那个小门。
这里,就剩下了林警官和8个打手。这8个打手高矮胖瘦不一,打扮各不相同,有好几个神态十分怪异,目光凶狠。林警官不敢大意,他心中在急速地思考对付的办法。对方已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林警官处于包围之中,但丝毫没有胆怯。左侧的一个打手先扑上来,林警官躲过一拳,一个利索的锁喉将对方控制住,以对方的身体为盾,算是暂时挡住了一侧的进攻。另外三面的打手一看,便同时进攻。林警官将控制的打手重重地摔在地上,腾出手来迎敌。虽然也挨了几拳,但几个回合下来,他并没有处于劣势。对方依然包围着他,几个打手前后左右地滑步,相互变换着位置,搅扰着林警官的视线和思路。此时,林警官也在寻找制敌的机会。双方僵持了几秒钟后,后边一个打手首先发起进攻,也就在同时,林警官突然弹跳起来,在空中转了个身,一个后摆脚,重重地踢在这个打手的太阳穴上。林警官这一招又快又准又狠,对方丝毫没有想到,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再动弹。说时迟那时快,林警官一个前滚翻,捡起自己扔到地上的手枪,对准打手一阵猛射。这一招儿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五个打手应声倒地。另外两个打手一看不好,跑又来不及,竟然“扑通”一下都跪下来求饶。林警官纠起一个打手,拿枪顶着他的脑袋问:
“想死想活?”
“想活想活……想活……”
“说,姓龙的向哪里跑了?这里出口在哪里?”
“从这个门跑了。”对方惊慌地指指刚才龙主席进去的那个门。“从那里边能出去。”
“哪里还有通道?外面的人从哪里可以进来?说!”
“有是有,就是现在不行,如果这个楼房再转动,出口就会露出来。但是,那边的出口露出来,这边的通道口就会关闭。”
林警官一听,脑子急速地思考,他拿出手铐,将两人铐在一起,又问:
“什么时候楼房会再转动?”
“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也许龙主席逃走了,他会关闭这里的通道,那边的出口就会露出来了。”
“这里的通道能通到哪里?”
“这个通道很长,能通到一个停车场——不是,是停车场的一座楼房的地下室里,从那里出来,他们就能逃走了。”
林警官犯难了,龙主席正在向外边逃,逃出去之前,他不会关闭这里的通道,也就不会转动楼房打开外边的出口,如果就这样等在这里,这一段宝贵的时间就会白白地损失掉。
正在这时,王正阳和几个男士赶来了,成了林警官的帮手。林警官用对讲机和外边通话:
“首长,首长,我是林杨,我是林杨,我现在安全!1号目标从遂洞逃走,可能会从一个停车场到达地面,请求追击!另外,等到楼房再次转动时,出口就会显露出来,警力就可以突击进来。楼内所有人质安全,可以强攻!”
“林杨,听我命令,不准追击,原地待命,策应强攻!记住,不准擅自追击!”
“首长,我现在位置非常有利,请求追击,请求追击!现在不追击,就会龙归大海!”
“再说一遍:听我命令,不准追击!策应强攻!你必须服从命令!”
通话完毕,林警官心有不甘。他在急速地思考办法,怎么能够一举两得。王正阳看着林警官满脸焦急,就问:
“现在,我可以帮你做什么事情?”
“你——王先生,你们……很危险!”林警官犹豫了。
这时,后边又过来了李敏、范云云和兰灵、美云。王正阳说:“现在应该让他们帮忙——兰灵和美云!”
王正阳转过身问兰灵、美云:
“现在,从这里过去,可以追击龙主席他们,但是林警官又接到命令必须留在这里。现在这里的通道还没有关闭,说明龙主席还没有走出这个通道,等他走出去了,他就会关闭这个通道。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有办法!”兰灵说,“咱们可以去追击,我和美云可以在他们要关闭这个通道时,用功力阻止他们关闭。这里的通道关闭和外边的出口打开是同时的,利用关和开的时间差,我们两个阻止通道关闭,那边却照样可以打开。”
“那太好了!”王正阳激动地说。
“太谢谢你们了!”林警官立即又与外边通话,告诉他们密切注意楼房旋转,等到楼房旋转,出口露出来时,立即强攻。
“我们行动吧!”林警官又说。
“你的任务不是策应强攻吗?”王正阳问。
“哼哼。”林警官笑笑,“将在外,将令有所不受!”
林警官把两个打手拉进一个房间,又请兰灵、美云使用功力把门锁上。之后,他看看面前的众人,带头冲进了遂洞,追击龙主席去了,王正阳等也紧随其后。
五十四、龙天逃逸
林警官他们追击龙主席去了,再说红玉、新生和秦警官他们。他们本来是寻找龙主席的,却没有找到,而在楼房的二层、三层与一些光头相遇。他们虽然对光头实施了干扰,但由于没有伤亡,光头们并没有退却,而是持枪与红玉新生他们对抗。“红蘑菇”里的光头还有不少,他们都躲在隐蔽处,利用楼房的结构和暗设的机关优势,借着警方顾虑人质安全而投鼠忌器,也抱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侥幸心理与警方对峙。警方在外边喊话,他们要么不作声,要么放一两个冷枪。而警方很难对他们进行有效射击。
局势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楼房又转动了,这些光头还以为,楼房转动的时候,正是对方抵抗力最小的时候,因此楼房转动时,他们警惕性也最低。然而这一次,随着楼房转动,几个出口突然露了出来,警方的机会来了。说是出口,其实也就是几个不大的窗户和本来就有的那个不大的正门。就连这些所谓的出口,在这次楼房转动之前也是无法通过的。
楼房一转动,警方立即实施了强攻。瞬间工夫,几十名特警便从那几个小窗户和那个小小的正门突击进去,里边竟然连一枪都没有来得及放,这些特警就已经进入了“红蘑菇”内部。突击进去的特警迅速展开搜索,由于楼房还在旋转,楼房结构特殊,足有几分钟时间,“红蘑菇”内并没有发生交火,这反倒让外边的首长十分担心,替突击进去的特警捏着一把汗。四五分钟后,“红蘑菇”内出现了几声零星的枪响。之后,突击进去的特警与首长通话,说已经控制部分区域和射击位置,第二梯队可以强攻!于是,又有一批特警从几个出口突击进去。“红蘑菇”内的枪声时断时续,但始终没有特警的伤亡情况报告,首长不敢大意,在外边严阵以待。
楼房像五个叠放的巨大的齿轮一样,转动了足有十分钟,每个楼层都旋转了足有四五圈儿,这才悄然停下来。“红蘑菇”内仍然有光头朝外边放冷枪,但里边也时而有一些沉闷的枪声,这些枪声明显不是朝外边打的,这说明里边有近距离交火。
楼房不再旋转了,出口也再次消失了,“红蘑菇”内,两批50多名特警展开了搜索战。红玉、新生和秦警官他们配合突击进来的特警,不断对光头们进行袭击搅扰,使得这些光头只能躲在原地,无法转移和流窜,一但被特警发现,要么被击毙,要么被活捉。整个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经过初步清点,警方共击毙光头30余人,活捉20余人,缴获大量枪支和子弹,缴获爆炸物及匕首、长刀等各种凶器无数。
红玉和新生担心王正阳的安全,他们看到这里的战斗基本结束了,就和秦警官等几十个阴世人寻找王正阳他们去了。
再说林警官和王正阳他们,按照兰灵和美云的主意向隧洞深处追击龙主席。在通道即将关闭的时候,兰灵和美云使用功力,果然阻止了通道的关闭,这让龙主席气急败坏。于是在通道口内外,林警官与龙主席他们又发生了激烈交火。在兰灵和美云的帮助下,林警官击毙和毙伤了十余名光头。龙主席感觉不妙,留下一些光头断后,自己带领一帮人快速逃出通道。
经过激战,林警官最终打退敌人,向隧洞尽头冲过去。这期间,光头边退边开枪,减缓着林警官的追击速度。到冲出隧洞口,又有七八个光头被击毙和毙伤。
冲出通道口之前,林警官又换了弹夹,把了弹上了膛,警惕地走出通道口。通道口外面,果然是一座楼房的地下室,同时也是一个地下停车场。林警官刚上来时,分明还听见了有人急急忙忙驾车逃走,听见了刺耳的汽车转弯时的刹车声。他看看地下停车场里已经没有人,就寻找楼梯往上走,到了一楼,冲出大厅来到了门外。此时的夜空中,一架小型直升机已经升到半空,正向远处飞去,不小的广场上空无一人。林警官用枪指向飞机,但目标明显已经超出了射程,他无奈地把枪放下,向首长报告:
“首长,首长,我是林杨,我是林杨!1号目标乘直升机逃走,方向西南,方向西南,请求支援!”
“林杨,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你马上原地待命!再违抗命令,严肃处理!”
“是!”林杨无奈地答应。
林警官向身后看看,王正阳他们并没有跟上来。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又抬头看看那个小型直升机,突然,他发现有两架武装直升机正快速向那架小直升机包抄过去,从机身上的灯光可以看出,这两架是警方的直升机。
“好哇,看你还往哪儿跑,姓龙的!是龙,这回你也上不了天了!”
这时,警方的两架直升机已经对龙主席的直升机实施了拦截,并进行喊话:“命令你们,马上降落!马上降落!再不降落,就要开火了!命令你们,马上降落……”
林警官看得出来,龙天的直升机盘旋了两圈儿,似乎有些不甘心降落,想飞走又不敢。林警官刚刚长吁了一口气,然而,奇怪的一幕出现了:警方两架直升机却突然停止了喊话,悬停在空中,不知什么原因,僵持了有大约半分钟时间,竟然不见有什么动静。而龙天的直升机却突然调头转弯,快速向远处飞去,警方的直升机却没有追击。林杨十分纳闷儿,他立即向首长通话:
“首长,为什么不追?为什么不追1号目标的飞机?”
“命令你,马上归队!马上归队!”
“为什么不追?首长,我问你,为什么不追?”
“我再说一遍,你马上归队!其他的你不要管!”
林警官还想再说什么,首长关闭了和他的通话频道。林杨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直升机远去了,四周异常的安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地。此时的K市笼照在一片墨色之中,茫茫的夜空中,无数星星眨着狡黠的眼睛,窥视着大地。黛色的山岗黑森森的,像是准备伏击猎物的野兽。附近的山林在微风中摇曳,瑟瑟地响。夜风有点凉,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套扔在了“红蘑菇”里的地上,竟然忘记了再穿上。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还从没有这样在一个深夜、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又想到,刚才自己违抗了命令,也没有抓住1号目标龙天,回去自然是不好交待的。这还无所谓,重要的是,他感觉事态可能要比这严重得多。他跺跺脚,咬咬牙,只得归队。他又顺着来时的路,通过遂洞往回返……
五十五、战后救援
王正阳被林警官甩在后面,这时,红玉和新生一行找到他,红玉说:
“战斗快要结束了,现在咱们应该回去解救那些被囚禁的孩子和男女了。您现在应该马上去见海燕清,她太可怜了。”
王正阳一听,立即带领众人往回走。红玉新生秦警官他们也跟着一起返回。很快,他们就来到囚禁孩子的地方。红玉打开门,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和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正阳率先冲进门内,大声喊着海燕清的名字,快步向里边走。自从刚才和王正阳见了面,海燕清就一直在那个过道尽头待着,两眼直直地盯着大门,心中只盼着王正阳能尽快返回这里,好把自己解救出去。但同时也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再有坏人先王正阳而来,那可就彻底绝望了。现在,听到王正阳喊自己的名字,海燕清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两手在地上滑着,快速地向王正阳滑去。王正阳跑过去,跪在小燕清面前,一下把她抱在怀里,久久不松手,热泪奔流。李敏也跑过来,跪在小燕清面前,禁不住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一批警察从外边冲进来,当他们看到里边的场景时,都不免惊呆了。他们想都不会想到人世间还会有这种地方、这种场面、这样一批奇形怪状的孩子!他们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很快,一个警察同外边的首长通话:
“首长,首长,我是特攻队,这里有许多残疾孩子需要马上转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过了很长时间,越来越多的警察和医护人员赶到这里,大家手脚忙乱地把这些孩子向外边转移。一时间,警察的指挥声、嘱咐声,医护人员的抱怨声、责骂声,孩子们的哭声、叫声,各种器物发出的“叮当……”响声,混合了在一起,简直乱得不能再乱了。王正阳和李敏一直守在海燕清身边,帮助医护人员对小燕清进行转移,不停地嘱咐医护人员慢点、再慢点,还不断地安慰小燕清坚持、坚持。而小燕清呢,明显有疼痛的感觉,面部表情时不时地抽搐几下,但却坚强地支撑着。出了铁门,走过暗窄的遂洞,又穿过曲曲弯弯的过道,吃力地爬上几十级台阶,终于,海燕清被转移到了地面。
此时,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红玉新生和秦警官他们在众人转移孩子的时候,就悄悄地出了“红蘑菇”。他们在旁边看着众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秦警官也和他们在一起,若有所思。正在这时,林警官走出了“红蘑菇”,透过忙碌的人群,林警官看见了秦警官,还有红玉新生他们。林警官注视着秦警官,慢慢向秦警官走过来。秦警官也早已看到了林警官,他临走之前,就是想再见见这个老同学,这是他的一个心事。
“老同学!”林杨上前抓住秦枫的双手,泪水蓄满了眼眶。
“老同学!老同学!”秦枫轻轻地握着林杨的双手,也流下了眼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想让你留下来,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来,让我们再并肩战斗!”
“我必须得离开。不过,今后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你千万不要远离我,不要忘记我呀!”林警官有些抽泣。
“阴阳两世,说近也近,说远也远。我会一直保护你,也会一直为你祈祷。”
“谢谢你,老同学!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和你一样去流浪,去飘荡的。”
“千万别这样说,生命最宝贵!你的生命不只属于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他们最需要你。你要一直活着,好好地活着!”
林警官无言以对。
“你回去吧,那里正需要你打扫战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那就是你们的事儿啦。”说完,秦警官慢慢地抽出了手。
这时,王正阳和李敏护送小燕清走过来,王正阳看到了红玉和新生、秦警官他们,再看,他们身后站着几十个人,王正阳也看到了兰灵和美云,王正阳朝着他们走过去。
“叔叔,海燕清找到了,虽然情况不太好,但毕竟找到了,也了却了您的一件心事。过一会儿,我们就要离开了。”红玉说。
“红玉,谢谢你!谢谢你!”王正阳感慨万千,“还要谢谢秦警官,谢谢画家,谢谢兰灵和美云。没有你们,我怎么会找得到小燕清呢?”
“您是好人,您妻子也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新生说,“您不用客气,帮你们,也是在帮我们自己呀。”
“只是……只是,少了小倩。小倩是为了我们才遭难的,她挽救了我们的生命呀!可是——”王正阳又流下了眼泪。
“是您救了她,她又报答了您夫妇。她也是一个好女孩。”红玉说,“好了,我们该离开了,以后,有事情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随时可以呼唤我们的名字呀。”
说完,红玉和新生向王正阳挥挥手,招呼一下身后的人,于是,她们又飘忽不见了。王正阳、李敏和林警官站在那里,一时间茫然若失。
警方转移人员的工作持续了一天,一直到天擦黑儿时,才将那些残疾、畸形的孩子、那些残疾畸形的男男女女全部转移出去。这是一项非常复杂而琐碎的工作,警察、医护人员、地方政府工作人员、社会爱心人士等聚集在这里,周围还有上万名围观的群众和成群的媒体记者。这些被转移的人员,大部分被安置在了各个大小医院,有的被安置在其他临时救护场所。除了这些,还有所有人员的吃饭问题。政府部门组织了上百名工作人员当起了送餐员,这也不够,一些社会人士也加入到送餐员行列,有的群众自己出钱买来饭菜送给忙碌的警察和医护人员。警方责任十分重大,清点人数、布置安保力量,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周全。警灯闪烁,救护车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响得令人揪心。就在这样混乱嘈杂的同时,警方还不忘留下王正阳他们,现场做一些笔录,记录下每个人的信息,嘱咐大家近期不要远离,配合警方开展工作。王正阳他们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况且还经历了真刀真枪的战斗,到了下午半晌时候,大家都疲惫不堪,拿着盒饭也吃不下去。王正阳坐在一段台阶上,身子靠着一个高出来的花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梦到自己开着车,李敏坐在车上,他们一起向前走,似乎是去壶口镇的路上。他们一路上飞快地行驶,两边的山峦飞快地向后边跑过去,跑过去……正在这时,妻子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停车,他突然醒来,看看自己还坐在原地,面前的人比刚才少多了,他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梦。
五十六、胜利后的悲伤
“红蘑菇”事件就这样暂时结束了,但“红蘑菇”事件也就这样走进了大众视线。一段时间里,各家媒体连篇累牍地进行报道,官方消息和小道消息满天飞。汇总各路消息,王正阳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果:在“红蘑菇”事件中,警方共击毙匪徒105人,毙伤并俘获匪徒63人,缴获各种枪支及长短刀具等数百件;解救残疾畸形少年84人,解救残疾畸形青年男女152人,解救失足青年女子135人,抓获青年男性性工作者36人;1号嫌犯龙天逃逸。对于在1号嫌犯龙天所经营的“西部浪漫情调”和其他几处宾馆、酒店及娱乐场所工作的500余名人员,警方还在进行逐一排查甄别,对参与龙天犯罪集团的40余名男女实施了刑事拘留,“西部浪漫情调”等几处场所被依法查封。由于龙天逃逸,一些涉嫌违法获罪的人员存有侥幸心理,对他们的突审工作进展缓慢。
林警官归队后,一见面就被首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并将他违抗命令一事上升到很高的政治高度。林警官挨过批评,没怎么当回事儿,还不忘询问案情,问为什么放走1号目标龙天!首长沉默了一会儿,对林杨说:
“当时不让你追,现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只是想不通,当时我位置非常有利,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下令不让追!”
“追上了吗?”
“没有,这您都知道了。我问为什么不让追!”
“你呀,还是年轻呀!”首长接着说,“怎么说呢,当时你的位置的确非常有利追击,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一个人突击进去的,敌人人数众多,他们都有枪,况且里边的情况我又不了解。还有,W市的秦警官你是知道的,我不想我的队伍里再出现秦警官第二呀!我的原则:宁可晚一会儿抓到龙天,也不能失掉一员干将!这些,你能理解吗?”
林杨听完,停了几秒钟,说:
“谢谢首长!谢谢您!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龙天该怎么抓?”
“先等一等吧,等等上峰的指示。”
“那这么说,是上峰让放龙天一马的?首长,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你说呢?要不然,谁会放他走呢?谁敢放他走呢?”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政治需要!你听命令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林警官退出首长办公室,这一时间,他倒成了个闲人。于是,他忙活了一些业务工作,然后找到了王正阳。他觉得自己需要见见王正阳,说不定,王正阳也有话要对自己说呢。
此刻的王正阳和李敏正在市人民医院,他们就在小燕清的病房里。对于这些残疾和畸形的孩子,医院全部做过了临床检查,对轻微伤做了初步包扎,但是,在制定整体的治疗方案上却非常头疼,迟迟拿不定主意。许多孩子都是严重残疾、畸形,而且时间已经很久了。按常理分析,对于多余的肢体可以考虑做截肢手术,但对于这些孩子,显然不能一截了之,这样是绝对行不通的!而如果不做截肢手术,他们又都正处在旺盛的生长期,年龄越大,手术难度和风险就越大。小燕清虽不是畸形,但是双腿属于严重骨折,需要动大手术,很可能要双腿截肢,这就必须制定一套十分完善的治疗方案才行。也就是说,所有人员的手术都必须有了万全之策以后才能开始!而且,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所有人员几乎都需要手术,而这些人员都联系不到他们的家属!对于这种情况,医院万万不敢作主。那么,责任自然就落在了警方和当地政府的身上。
在这种特殊的条件下,王正阳和李敏便毅然决然地担当起了海燕清家长的责任,成了小燕清在极其艰难的人生时刻最坚实的依靠和最可信赖的亲人!王正阳和李敏已经达成了一致,暂时不能将她母亲亡故的消息告诉小燕清!在院方制定手术方案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王正阳和李敏时刻守护在小燕清身边,为她洗漱、翻身,陪她聊天,给她讲故事,帮她补习功课。有时,李敏和小燕清肩并肩坐在一起的时候,王正阳就又想起了当时在小燕清家里,妻子给小燕清辅导作业的情景。啊!这才几天时间呀,竟然晃如隔世!王正阳眼泪要下来了,他赶紧转过身去……
林警官找到这里的时候,王正阳和李敏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了。
“王大哥!嫂子!”林警官一见面就激动地说。
“林警官,老弟!好兄弟!”王正阳与林警官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和林警官到外边说会儿话,你在这儿照料一会儿吧。”王正阳说完,拉着林警官的手走出了病房,来到病房楼旁边的一个花园里。
“老弟,苦了你了!”
“大哥,不要这么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的本分。”
“关键的时刻,只有你们才能救人民群众于水火呀!”
“王大哥,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好了,咱不说这些了。”
林警官抽出一支烟,让了让王正阳,王正阳摆摆手,林警官只管自己吸了起来。
“这几天就跟做梦似的,我掐自己的胳膊掐了好几次,都疼,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这次抓捕龙天,专案组制定的方案十分周密,可是……可是还是让他逃了。
“龙天的罪行,超出了我的想像!可真是罪恶滔天!可真是罄竹难书呀!绑架残疾人畸形人,再生产残疾人畸形人,利用社会的反常来牟取暴利,突破了人类道德的底线,丧尽天良;绑架协迫、威逼利诱年轻女子从事色情行业,制黄贩黄,危害社会!真是罪不容诛!
“你还记得那些房间里的年轻女子吗?竟有135人之多!另外还有自杀的和被杀害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总数要远远比这个数大。
“他们严密控制这些女子,在那些房间里,他们专门挑选了一些青壮年男人和这些女子性交,其实就是有组织的强奸呀!他们录下全过程,自己开办色情网站,将这些色情视频传到网上,牟取暴利,危害社会。
“在那样的环境里,在生死面前,被绑架来的女子大部分都屈从了。少数不从的,就被他们残忍地杀害了。还有几个女孩为了保住清白之身,不惜撞墙而死——就发生在那些房间里呀!
“龙天罪恶滔天,可是……可是上峰竟然下令放人,真是岂有此理!为什么不抓?什么政治?老百姓的生命都成了他们的无辜牺牲品,都成了他们的玩物了!”
王正阳一直沉默着,这时,他向林警官要了一支烟,点着,吸了两口,咳嗽了几声,说:
“龙天是我在微信上认识的,现在想想,这一切简直是一场恶梦!不光这些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男男女女,就连我们,还算是他的朋友呢,也差点把命丢在这里呀!想想后怕呀,真是细思极恐!想不到,一个人竟然能坏到这种程度!真是突破了人类道德的底线了。”
“秦警官遇害案,你们夫妇遭遇的绑架案,草原上的案件,还有另外几起绑架案和少女失踪案,龙天都是重要嫌疑人。龙天必须得抓捕归案!他必须得受到法律制裁!否则,就对不起这些无辜的死者,对不起秦警官,对不起我们这身警服!”
“社会的丑恶,不是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制止得了的。老弟,你千万不能冲动,一定要顾全大局。”
“好吧,不说这个了,我自有主意。”林杨说,“说说你们吧,下一步准备咋办?”
“我们总算找到小燕清了,虽然她残疾了,但总算还有一条命。她父母都亡故了,没有什么亲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打算收养她,养大她,尽可能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们和她能够认识是缘分,我们也很喜欢这个小女孩。”
“嫂子同意吗?”
“她应该是同意的,我了解她。”
“你们两口子都是好人,善良人。你们好人一定会有好报!行了,估计咱们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还会来找你的,保重!”
两人紧紧地握了握手,然后,王正阳目送林警官离开医院。
五十七、凄苦悲情
在“红蘑菇”里的战斗中,焦先生身负重伤,被安排住在市里另一家医院治疗。范云云感念焦先生危急时刻挺身相助,一直守护在焦先生身边,照顾焦先生,不免让医护人员误认为他们原是一对夫妻。从诊断书上看,焦先生是颅内严重出血,视力和语言都受到了严重影响;两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多外皮外伤。焦先生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清醒的时候,他看看范云云坐在病床前,嘴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声,两眼时不时地溢满泪水。其实,范云云也多处受伤,面色也大不如几天之前,特别是头发蓬乱,人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多岁。焦先生与那些残疾人员不同,焦先生住院后,一切检查和治疗措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根据安排,焦先生的手术时间确定在三天后。这一段时间,范云云跑前跑后,忙里忙外,俨然就是焦先生的家属。
王正阳打听到焦先生的病房地址后,抽了个空和李敏一起前去看望焦先生。其实李敏也受伤不轻,好在小倩和兰灵、美云舍身相救,她比起焦先生来不算很重。当她看到焦先生和范女士时,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几天前焦先生表演节目时的睿智潇洒,范云云刚到来时的优雅气质,还有他们两人唱歌时的风采,现在都荡然无存了,都成了一段美好的回忆。范云云话不多,眼睛里常含泪水。王正阳和李敏要告辞时,范云云拉住李敏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李敏对她说:
“咱们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们还会来看望你和焦先生的,一定会的!”
范云云的眼泪朴簌簌地往下掉。想想自己半生坎坷,心中满是苦水辛酸,无人诉说。刚遇到一个焦先生吧,可转眼间又是这样一种悲惨境遇!往事不堪回首,前途又捉摸不定,这一切怎能不叫人伤悲!
王正阳和李敏同范云云告别后回到小燕清的病房,但王正阳心里还惦记着申先生和游女士两口子。经过一番打听,得知他们被安排在了一家中医院。从医护人员那里得知,住在中医院的病号,都是伤情较轻的人员,所以,医护人员说,他们两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王正阳听了,心中也稍微轻松一些。第二天,他正准备自己一人去看望申先生夫妇时,申先生夫妇却来看望他们了。申先生一见到王正阳,伸出双手与王正阳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不愿松开,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儿。游女士则和李敏相互拉着双手,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一同经历过生死波折,他们似乎都已经是多年的好朋友似地。
“过两天,我们就要出院了,我们回去以后,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我们再来看望你们。”申先生深情地说。
王正阳握着申先生的双手,好大一会儿才说:
“咱们都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你说的对,咱们大家都要好好的!”
正在这时,范云云轻轻地走到他们身边,站着没有说话。李敏看到后,赶紧过去,拉住范云云的双手,游女士也走上前去。三个女人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眼里都掉下泪来。
“你们都好吧?”范云云说。
“都好,都好。”李敏和游女士说。申先生也冲范云云点头示意。
“焦先生的情况……我感觉他的情况不太好……”说着,范云云又抽泣起来。
于是,众人都上前安慰范云云,王正阳说:
“过几天,我们还会去看望焦先生的。你放心,咱们大家都会好好的。”李敏说。
“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以后再大的坎儿,我们也能挺过来。停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也会再回来看望你们的。”游女士安慰说。
范云云话不多,不停地抹眼泪。
申先生夫妇辞别了王正阳夫妇和范女士,次日便返回了湖南老家。范云云与王正阳李敏聊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之后流着泪告辞,又回到了焦先生身边。
送走了他们三人,王正阳和李敏又回到小燕清的病房。看着小燕清的病体,想着大家的不幸遭遇,王正阳和李敏的心里都像是有针在一下一下地扎。
这时,小燕清把一张纸片递给李敏。李敏一看,纸片上写着一行字:
“叔叔阿姨,你们能帮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
李敏看了,不知该说什么,她把纸片递给王正阳看。王正阳看了,说:
“我们的手机都坏了,还没有来得及换新的,等我们换了新手机,就给你妈妈打电话,好吗?”
小燕清听了,停了停,轻轻点了点头。她又拿了一张纸片,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递给李敏。
“我叫你们‘叔叔阿姨’合适吗?我是不是该称呼您‘爷爷奶奶’呢?”
“叫叔叔阿姨就行了。再说了,我们有那么老吗?”李敏半开玩笑地说。
小燕清又写了一句话:
“你们比我妈妈年龄大一些,我怕对你们不敬。”
王正阳和李敏都若有所思。
“不会的,你想哪儿去了。你叫我们叔叔阿姨吧,在医院的这些天,你就把我们当爸爸妈妈也行。”王正阳十分爱怜地说。
小燕清点点头。王正阳坐到床沿儿上,轻声问:
“燕清,你愿意和我们说说,你出事的经过吗?”
小燕清一听,顿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她哭了,但却哭不出声。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一张纸,在上边写字。写一会儿,停一会儿,边写边掉泪。李敏不忍看,扭头偷偷地抹眼泪。过了好长时间,小燕清才把写满字的纸递给王正阳。王正阳接过来,慢慢地读着:
“那天上午,我跟妈妈说去找我同学玩,这个同学是我们的邻居,她家就在我们家的北边,很近。我经常去她家里玩,她也经常来我们家里玩。我们还经常在一起写作业。那天我正走着,有一辆汽车停在我旁边,吓了我一跳。我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有几个大人从车上下来,把我拉到车里去,然后开着车把我拉走了。他们怕我叫喊,用东西堵上了我的嘴,我就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像是在一个医院里,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几个男的,他们看着都很凶。那两个医院给我打了一针,很快,我下身就没有了知觉。他们又把我绑起来,我看着他们把我的腿弄折了,开始我的腿没有知觉,在他们把我腿弄折的时候,我还是感到非常非常疼。太可怕了!后来,他们硬让我喝了一杯饮料,喝完饮料没有多长时间,我的嗓子就发不出声音了,一直到现在都发不出声音。叔叔阿姨,我怕,我觉得我活不了了,要不是您来救我,我就真的活不了了。叔叔阿姨,我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永远感谢您!”
看完以后,王正阳和李敏泪如雨下……
五十八、阴世的信任托付
在小燕清的病房里,医护人员也把王正阳和李敏当成了病人的家属——更准确地说是当成了病人的父母,有些应该告知病人直系亲属的事情,医护人员就不假思索地对王正阳他们进行交待,或者征求他们的意见,嘱咐他们一些事情。王正阳和李敏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们有两个孩子,小的差不多也正是在这个年龄。况且,从他们的行动和眼神儿来看,也让人认为他们就是病人的家长。
关于小燕清的病情,医生会诊后出具了详细报告,大致意思是:在确定腿部手术方案之前,中医先行介入治疗发声障碍。等到腿部手术方案确定后,就立即进行手术。医生提出两个手术方案:一是高位截肢,二是接骨。为了尽量减少对家属的心理刺激,医生在介绍这两个方案的时候,语气极其柔和委婉,将手术的相关环节介绍得十分详细,对王正阳和李敏的一些疑问极其有耐心,解释得丝毫没有厌烦之情。有些十分细节的问题,医生多次加以解释,用语十分贴切、谦恭,有时谦恭得让王正阳和李敏感觉都不好意思了。按照医生的解释,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直白地讲,高位截肢就是将两条腿从髋骨下截掉,这样手术相对简单,病人痛苦小,不容易留后遗症,但是这样,病人一生需要和假肢、双拐相伴;接骨,则需要动大大小小多次手术,手术带给病人的痛苦将是非常大的!不过,这样的好处就是如果各项手术都成功,并且恢复得好,经过一定时间的锻炼,双腿功能可以接近或者达到正常人的程度。医生还补充说,鉴于病人的年龄较小,人生刚刚开始,建议家属考虑第二种方案。
王正阳和李敏也倾向于第二种方案,但又不便轻易表态。医生解释了这么多,并不让王正阳他们立即表态,给他们留足了时间考虑,极有人情味。即使这样,王正阳夫妇都觉得还要征求小燕清的意见,因为他们毕竟不是病人的父母,这么大的事情,自知责任太重,他们十分顾虑。但是,怎么给小燕清说才能尽量减少对她的心理刺激呢?王正阳和李敏十分为难。王正阳对李敏说:
“咱们可以和小燕清的妈妈商量商量。”
“和燕清妈妈商量?对呀,可以和她商量商量。”李敏说,“咱们应该可以用五色石找到她。”
“是的。”王正阳说,“咱们找个僻静处联系她。”
他们找到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偏僻角落,王正阳双手合掌,把五色石含在掌心,轻声念海亚平的名字,瞬间,海亚平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王正阳和李敏一看,海亚平还是那一身灰白色外衣,头发有些蓬乱,但神情不像先前那样焦燥了,看起来平静了许多。还没等王正阳夫妇说话,海亚平先开口了:
“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女儿,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亚平,你还好吧?”李敏问道。
“我很好,就是挂念我的女儿。现在好了,你们把她救出来了,我们一家人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你不要这样说,我们既然遇到了,就有责任搭救小燕清!”
“我知道,小燕清现在需要手术,你们不便作主。今天,我请你们为我女儿作主,你们都是大好人,都是善良人。你们认为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办吧。不管结果怎样,我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现在,你们就把小燕清当成你们自己的孩子吧!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小燕清也会很高兴的。”
“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从今往后,我们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小燕清的。小燕清很聪明很懂事,我们都很喜欢她。”李敏说。
“谢谢你们!我现在找到我的丈夫了,我们又到一起了。我的女儿也获救了,找到了新的亲人,这都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很知足了。小燕清的事情,就请你们作主吧。我要告辞了,再次谢谢你们!”
“亚平,你——”李敏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海亚平做个弯腰拜谢的姿势,慢慢地隐去身体,然后就从他们的面前消失了。李敏抱着王正阳,嘤嘤地哭了。
有了海亚平的交待,王正阳和李敏心里有了底。到了小燕清的病房,在陪伴小燕清的时候,李敏故作轻松地说:
“燕清,医生说你的腿很快就能治好,还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走路,上学,玩耍,要是恢复得好,还能跳舞呢。我们真替你高兴。”李敏说完,把纸和笔递给燕清。
燕清写了几行字,把纸片递给李敏。
“阿姨,如果有一点希望,我也要保住我的双腿!我不能没有双腿呀!不管手术多么疼痛,我也要留下我的双腿!阿姨,请您告诉医生好吗?我不能没有双腿!”
李敏看完,把纸片递给王正阳看。
“好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医生说了,你的腿能治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个勇敢的孩子,只要手术能坚持到最后,你就能和其他小伙伴儿一样有一双健康的腿。这几天,有医生要来给你治疗声带,你很快就能开口说话了。”
“谢谢叔叔阿姨!谢谢您!”海燕清又把写好的纸片递给李敏看。
……
第二天,就有中医部的大夫前来给小燕清把脉问诊。对于小燕清的病情,中医认为声带损伤较重,好在时间短,治愈的可能性比较大,同时确定采取针灸、理疗和药物治疗相结合的方法。确定治疗方案以后,医生就开始进行针灸。看着医生在小燕清的头顶、颈后和喉咙部位刺进去有十几根银针,李敏心里疼得不敢再看。王正阳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就这么一小片地方竟然扎了这么多针,而且长时间不能动弹,怎不叫人心疼!医生扎了针,还用烤电设备给小燕清烤电。王正阳和李敏什么也不敢问,就这么揪心地在旁边看着,再看看小燕清,静静地坚持着,坚持着……
一个多小时之后,医生才撤掉烤电,一个个拔掉银针,然后又嘱咐王正阳他们说“病人不要缺水、不要说话”等一些注意事项,并且约定下午再来治疗。李敏心疼地把小燕清身子放平,让她休息。李敏不知什么时候买来一个奶瓶,把一些开水加了点白糖,凉温了,倒进奶瓶里,放在小燕清嘴边,让她慢慢吸吮。起初,小燕清还不好意思,李敏示意她喝,她也就含着奶嘴儿喝了。喝了两口,她冲着李敏笑笑,接着再喝……这时,小燕清边喝边侧脸望着李敏,李敏也慈爱地望着她。小燕清的目光不再游移羞涩,长时间地望着李敏,清澈而又纯真,充满了依恋,又似有泪光闪闪。这时的李敏和小燕清,两人活脱脱一对母女情深的情景。
五十九、焦先生离世
晚上,在一个简易的临时住处,王正阳和李敏休息得很晚。他们说了很多话,谈了很多人、很多事,也发了很多感慨,一直到凌晨以后才入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两人同时从梦中惊醒,因为他们都梦到了焦先生。焦先生似乎还是那一身长衫,但颜色变得浅了,仿佛透出了里边清瘦的身体。焦先生脸色苍白,神情木然,没有主动和王正阳打招呼,王正阳问候他,他也不回答。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焦先生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抹了一会儿眼泪,便又飘忽消失了。
“不好,焦先生他……”王正阳没有再说下去。
王正阳从床上坐了起来,李敏则拉紧了王正阳的胳膊。
“明天咱去看看他吧,也看看范女士。”李敏说。
“这个老焦呀!拜托你坚持坚持,前半辈子不如意,后半辈子还可能有幸福在等着呢!再坚持坚持吧!一定要挺住!”王正阳自言自语。
第二天上午,王正阳让李敏留下来照顾小燕清,自己前去看望焦先生。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范云云的哭声。王正阳放慢脚步,轻轻走到范云云身旁:
“焦先生他——”王正阳轻声问。
一看王正阳来了,范云云强忍悲痛:
“焦先生……焦先生他……没了!”说完,止不住悲声,又哭了起来。王正阳看看病房,病床上已经没有了病人,床单经过了医护人员的整理,看上去似乎本来就没有人在上边呆过。
“什么时候?”
“凌晨5点多,天都明了,他说等天明了想去看看你们,可是……”
“我梦到焦先生了。”
“是吗?”
“是的,我梦见他了,可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王正阳又说,“焦先生是个好人,很善良,也很有才华。只是,他这人时运不佳,要是早些时候遇到合适的人,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范云云抬起头来,看了看王正阳的脸,没有说话,又低下了头抹眼泪。
“请您节哀。焦先生他虽然走了,但他终归和咱们有一段美好回忆,我们会常常想起他的。”
“谢谢您对他的理解。遇见他,也是我的幸运。我这辈子,积攒了一肚子苦水,连找个人诉说诉说都不能!我已经想好了,给自己找好了归宿了。回头我去看看您和李大姐,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您不要太过伤心,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我们都希望你能重新开始,活出一个自我来。”
“我已经没有‘自我’了,我的‘自我’已经被我扔掉了。现在,我要去找回以前那个‘我’,找到被我扔掉的那个‘我’。好了,我不留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对不起了!”
……
王正阳回到小燕清的病房时,医生正在为小燕清针灸。李敏把王正阳拉到门外,急切地问询焦先生的情况。王正阳心情沉重地说:
“人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什么时候?”
“凌晨5点多。”
“那,范女士,她现在咋样了?”
“她状态不好,说一些话,让人不好理解。我听着呢,好像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
“唉!”李敏叹口气,“她和焦先生,多么合适的一对儿,有情人却不能成为眷属!”
“茫茫人海当中,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挺难的,遇到了却又没有一个完美的结果,比遇不到还要痛苦,还要绝望!唉。”王正阳接着说,“现在,我担心她想不开。她说她准备离开这里,离开之前还要来看看咱们。到时候你好好劝劝她吧。”
“好吧,只是,恐怕劝得了皮儿劝不了瓤呀。要是她有什么想法,去意已决,这辈子也算是彻底活明白了。”
次日上午,范云云来到小燕清的病房外,王正阳和李敏赶紧迎出来。这时的范云云,比前几天大变了模样:穿着自己原来的长裙,头发稍微整了整,又是成熟的蘑菇发型,整体又是一个文艺女性的形像。
“我准备离开了,专门再来看看你们。小燕清怎么样了?”
“小燕清病情很稳定,但这里离不开人照顾,在她康复之前,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了。”李敏说,“范女士,我想问一句,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清静一下,可是这样一个乱世,又有哪里能够清静得了呢?唉!”
王正阳无言以对,李敏也不知该说什么。
“想想李娜削发为尼,到五台山上清静,倒是个极好的归宿。不知我这样一个遍体鳞伤之人,可有地方挽留。”
“你怎么这样想呢?现在一切都变了,你还年轻,应该振作起来,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呀!”李敏说。
“人生已经过去近半了,再说,心里不静,又怎么能振作起来?现在,我只想找一块清静之地,了此余生。”
“你的父母亲人呢?你不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吗?”
“从认识龙天这个魔鬼之后,我就永远失去了父母亲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也是一个怪胎。别人生活在阳光下,我却一直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见不到阳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没有安全,没有尊严,没有灵魂。我活着,就是一个行尸走肉!”范云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不再有泪水,却满是绝望与超脱。
范云云告辞了,王正阳和李敏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心情异样地沉重。天空阴暗,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各色植物的新绿已不复存在,春天里,它们在花池里、在墙角争奇斗艳,点缀着这个世界。但如今大多数都已经变得朴通平常,不再引人注目,有些花池里边丢满了垃圾,泼进了污水,陷于污淖之中;有的则压折了枝条,变得残缺,大众已经熟视无睹了,随时都可能被抛弃掉。王正阳觉得,范云云就仿佛是这里边一株小小的植物。
病房里,小燕清还在接受着针灸治疗,王正阳和李敏轻轻地坐在旁边,默默注视着小燕清,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这个小姑娘,还是一个孩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母亲已经离世,真是人间之大不幸!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个可怜的女孩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甚至还要生活得更好!
六十、会场枪案
傍晚,林警官来找王正阳,两人又来到病房楼前的小花园里。林杨点着一支烟,看着王正阳说:
“明天专案组要班师了,今天特来和你们告别。”
“班师?案子破完了?”王正阳问。
“基本上算是结了。龙天死了。”
“龙天死了?他死了?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接到群众报案,在深山中的一个水库边上发现了龙天的尸体。法医鉴定,确定就是龙天。”
“唉!龙天死了!他就这样死了?那真是太便宜他了!”
“还有,结论是畏罪自杀。”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反正是死了就好。想不到这么大一个龙主席,也有走投无路的这一天!真是老天有眼呀!只不过他死有余辜,被他害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么多人,都被他害得太惨了!太惨了!”
“说是自杀,但是疑点很多。”
“是吗?你怀疑……”
“龙天一死,线索就断了,大桥坍塌案、秦枫遇害案、草原上的案子,还有那些少女失踪案、儿童拐卖案等,都无法查清了。很多案件都将不了了之了。”
“唉!好在龙天死了,也算给大众有个交待。”
“秦枫遇害案,主谋应该不是龙天,因为这和他并没有直接利害关系,他应该是受雇杀害秦枫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一死,主谋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你说的有道理。”
“秦枫死得冤呀!”
“是呀!秦枫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林杨不再说话,王正阳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两人都沉默了。此时,K市已是华灯初上,远远近近的高楼里亮出了万家灯火。天光还亮,万里长空,只有几颗星星闪烁。大街上人声车声依然喧嚣,但隔着花草植物,他们交谈的这个地方还比较安静。
“秦枫是个好警察!他是勇士,不怕危险,敢于知难而进,没有辜负警察这个神圣职业,没有辜负这身警服,他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正义和良知!”林杨又突然转话题说,“专案组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写总结报告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救治这些残疾和畸形的人员了。当然这是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的事,我们不再参与,顶多提供一些建议。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善后工作,真是比破案还让人头疼呀。”
“破案和善后工作都一样,哪个不难?只是看你的职责所在。我正想了解一下这些人员将如何治疗,如何安置。我知道难度很大,但这些人员牵动着广大群众的心,关系着多少个家庭呀!这是这一段时间社会的焦点,都要办妥当才行。比方说我们找的海燕清,双腿已经严重残疾变形!医生说,如果接骨的话,需要动好几次大的手术。我现在关心的是医疗条件的保障,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个感觉,当地政府会主动来找你的。”
“找我?我一个老百姓,为什么会找我?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对呀,你虽是老百姓,但你在整个事件中所起的作用十分特殊,举足轻重,具有突出的代表性,找你参与这些善后工作,也是自然而然呀。”
“我看这个可能性不大。”
“信不信由你吧。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们多保重。实际上,让你去参与善后工作,我觉得对那些需要安置的人员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
“好吧,咱们都要保重,咱们都好好的,就是对秦警官最好的安慰。”
天色已晚,林警官与王正阳握手道别。
第二天上午,王正阳夫妇正在陪着小燕清进行针灸治疗时,果然有3名自称是市政府工作人员的同志来找他们。与林杨说的大致一样,他们的任务是邀请王正阳和李敏下午3点半参加市政府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是讨论成立一个救助安置委员会。王正阳指指小燕清,说这里离不开人,能不能只去一个人参加。对方考虑一下,同意了,并说知道您路不熟悉,下午派车来接。
下午,王正阳提前几分钟到了会场。以前上班时,他也经常参加会议,所以对这种会议并不陌生。有工作人员将他引导到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坐下,这倒让他有些拘束。以前虽然参加过很多会议,不过还从没有坐过这么靠前的位置。看看左右,都不认识,但从桌子上摆放的“XX局”“XX委”的座签看,可以判断都是单位的领导。自己的座签上写着“见义勇为群众代表”字样,让王正阳觉得不妥,但一时没有办法。他向左右首看的时候,左右的单位领导都向他送来微笑,让他感到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时,台上有七八个领导一起入座。听主持会议的同志介绍,王正阳得知,这些都是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王正阳感觉像是在做梦:自己一个退了休的人了,本来是出来旅游的,却稀里糊涂地坐在一个别的省份的一个会议室里参加政府的会议,还被安排在前排靠近中间的位置,这……他觉得有点荒唐。但想想这关系到许多可怜的残疾畸形人的前途命运,他又暗暗嘱咐自己:一定要认真对待!
会议印发了红头文件,是成立救助安置委员会的。在“成员单位”一栏后边,还有“群众代表”栏。这一栏内,除了王正阳外,还有3个人的名字,王正阳就不认识了。按照惯例,各地政府部门的会议议程大致相同,相关领导依次讲话,最后,级别最高的领导作重要讲话。
就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从会场的侧门里进来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人。这几个人顺着一边的通道径直朝主席台快步走去,引得会场内许多人扭头观看。大家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见主席台上一名市领导向后边挪动座椅,迅速从座椅上站起来。进来的几个人一看,立即加快了脚步向台上赶。突然,这个市领导手上出现了一把手枪,他大声叫道:
“都别过来!过来我就开枪了!”这一叫喊不要紧,会场内全乱了,人们纷纷向后门跑去。台上的其他几个领导也吃了一惊,站起身来,不知该怎么办。带头赶到台上的一个人厉声说:
“把枪放下!我劝你不要罪上加罪!”
“谁过来我就打死谁!都别过来!”这个人边说边后退,伺机逃跑。
突然一个青年人从另一侧猛窜上去,说时迟那时快,伸手抓住了对方握枪的手,两手一用劲,就把枪夺了过去。然而,枪被夺下来的瞬间也射出了一发子弹,不偏不倚,子弹正打在主持会议的那个同志的头部,这个同志便应声倒在了血泊当中……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连续经历了几次波折的王正阳不免又吃了大大的一惊……
六十一、各怀心事
本来,在会场上使劲儿才进入开会状态的王正阳,此时又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了……他坐出租车回到医院以后,还一直在纳闷儿: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李敏看见他的表情不正常,就把他拉到病房外问他,他就把下午开会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李敏也吃了一惊。好在丈夫安全归来,事情又与他们无关,李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倒是给王正阳报了一个好消息:小燕清的嗓子治疗得有效果了,竟然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了。虽然声音有点细弱,断断续续,还有点吵哑,但毕竟能发出来了,李敏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不过,医生还是一再嘱咐李敏,病人尽量不要用嗓子,等完全好了才行。
王正阳心里也感到高兴,但他也喜忧参半。下午的会议上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些孩子们的治疗工作会不会受影响呢?特别是小燕清,腿部手术应该越早越好。
次日上午,王正阳正准备去政府部门问问,没想到昨天来的几名同志又来找他了。其中一名同志先向王正阳表示歉意,说昨天事出意外,谁也没有料到,由此冷落了王正阳,还请谅解。王正阳觉得昨天的责任不在哪个人,也不存在冷落的问题,只是救助安置的工作怕被耽误了,这倒是个大事。对方说领导安排今天上午继续开会,不再通知了,现在就走,马上开会。
今天的会议室比较小,中间偏南位置是一个圆形桌子。圆桌的北面还有三排桌椅,王正阳又被安排在北面前排靠中间的位置。
会议减少了一些程序,没有摆座签。南面坐在中间的主要领导首先发言,他简要通报了昨天的案情,对大家表示了歉意,强调了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他说,今天的任务,就是商讨具体的救助安置措施,尽可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大家小声讨论一阵以后,民政部门的领导首先发言,他先作了自我介绍,接着阐明自己的观点:
“我们民政部门对这些需要救助的人员表示深深的同情,虽然有中央和省民政厅的大力支持,但是这么多等待救助的人员,任务太重。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是不是帮他们寻寻亲,如果能够找到他们的亲人,有愿意回家的就让他们回家,亲人团聚也是很好的结局。”
主要领导未置可否。卫生部门的领导接着发言:“这些需要救助的人员数量较多,差不多都需要手术,而且哪一个手术都不能出现失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市医院的技术力量恐怕达不到要求。”
宣传部门的同志发言:“我们也对这些需要救助的人员深表同情,他们确实需要党委政府的救助。可以说,没有救助,他们就无法重新融入社会,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个别的甚至无法生存。但是,我们也有一个建议:不管是救助前还是救助后,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这个杂技团都不能再存在了,必须解散,因为它不能代表社会主流,体现的不是主旋律和正能量。”
接下来,又有文化、教育部门领导先后发言,赞成宣传部门领导的观点,虽然同情,但杂技团应该解散,这和中国梦不是一个方向。
一个医院的领导发言,强调了手术的紧迫性和技术力量的严重不足,请求领导尽快解决难题。
主要领导看看没有人发言了,便伸手示意王正阳发言。王正阳侧侧身子,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认为,杂技团的事情应该先放一放,以后存不存在,现在先不讨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给这些可怜的人进行治疗,该手术的尽快手术。如果有困难,就向上级报告,让上级支持。如果有哪一个被救助的人员找到家人了,要是他本人愿意,家里又有条件的,也可以让他回家。如果家里没有条件,也应该在这里治疗。是社会让他们残疾畸形了,这是社会的责任,政府不能推诿不管。再说了,他们过不上幸福生活,我们的中国梦又是怎么样的中国梦呢?中国梦是每一个人的梦,不是多数人的梦,更不是一部分人的梦。”
王正阳一口气说完了,又扭回身子。对面的主要领导听了,面露微笑:
“刚才,大家都发了言,说得很好。不过,我还是比较赞成这位王正阳同志的观点。我看哪,今天的会议,可以形成这样的结论:第一,杂技团的事情暂不讨论,日后再议;第二,必须尽快做手术,卫生部门负责同志尽快提出一个总报告,有什么困难需要上级部门帮助解决的,要全写清楚、写具体;第三,民政部门要主动做好寻亲、安置工作,该沟通的要积极主动沟通。你们民政部门的领导呀,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亲人一样尽心尽力……”
主要领导对工作的安排十分周到,王正阳觉得比较满意,但对各部门的畏难情绪,以及表现出的消极心理和部门利益考虑感到十分忧虑。自己工作大半辈子了,参加的会议无数,对单位领导的责任心和某些单位一把手的冷漠程度十分清楚。这种冷漠很可能会降低救助力度和手术效果,甚至不敢保证不出医疗事故!这是十分可怕的。王正阳不敢往下想了。
六十二、申先生的提议
小燕清的针灸烤电治疗一直持续了五六天,李敏几次悄悄对王正阳说,小燕清的喉咙里不断有声音发出,虽然断断续续,但她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应该是针灸治疗的效果。王正阳虽然高兴,但还是嘱咐妻子,千万要听医生的交待,不可操之过急。李敏嗔怪了一句,也就转身做别的事情去了。
一天上午,王正阳和妻子正在病房里,进来一男一女,他们抬头一看,喜出望外。
“申先生!”王正阳边站起来边喊!李敏也站起来,走过去拉住游女士的手,她们久别重逢似地聊了起来。为了不打扰小燕清治疗,申北拉着王正阳出了病房。
“我们回家报了个平安,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就马上赶回来了。王先生,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唉!”王正阳先叹口气,“进展不大——当然,这个事情不是个小事,换谁都不会有太大进展。”
“能不能具体说说?”
“具体说说——我就简单说说吧。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孩子,不管是接肢还是较正,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应该都是能够达到的。虽然数量不少,但只要获救了,最大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残疾人畸形人数量太多,大多数都需要动手术。这些人里边,有的有家人,政府还正忙着为他们寻亲;没有家人的,政府需要妥善安置,这里边工作量都很大。还有——”王正阳犹豫着。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你比方说,那个双头姑娘吧,她虽然是畸形,但她是健康的——当然,还有那个四条胳膊两条腿的男孩,三只眼睛的孩子,和她情况相似。这怎么办?这不光是医疗技术的问题,还是法律和道德层面的问题。”
“你说这种情况,真是够难办的。那别的呢?”
“别的——除了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创伤,也是很大的难题!那些被长期控制自由的女孩,实际上已经成了性奴了!那些因为多次生孩子而留下后遗症的,是很难治疗的!更可怕的是,这精神上的创伤,恐怕这辈子也痊愈不了!”
申北听着听着,目光移向了一边,他若有所思。
“对了,燕清这孩子怎么样了?”
“治疗方案是先进行针灸治疗,等手术方案出来以后,马上进行手术。可是这手术方案——还在等。”
“这些孩子呀,真可怜!”申北似是自言自语。
“申先生,你们这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们现在比较自由了,没有着急办的事情,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看这里有什么需要我们两个做的。方便的话,我们也想和政府部门的同志接触一下。我们呀,虽然不是多大的老板,但手头还算有点积蓄,我们想用在这里。”
“您是善良人!令人尊敬!所有人都会感谢您的!”
“可别这样说,我们什么都不图。唉,愿天下苍生都不再受苦受难!”
他们正交谈的时候,市政府的那两位同志又来找王正阳,说市领导下午还要召开救助安置工作推进会议,还要请王正阳参加。王正阳一听,心头一亮:
“正好,申先生也在这里,我们一起经历了这场劫难,他也有发言权,要不我们都去参加会吧!”
“那——好吧,我现在请示一下领导。”
来人和领导通了电话之后,满面笑容地向着王正阳和申北说:“好的,领导非常赞成,下午三点的会议,还和上次一样,我们来接你们。”
下午的会议上,讨论的问题比上次会议讨论的程度要深得多。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一是敲定整体治疗方案和其中少数急需治疗的手术方案,二是对寻亲工作实行倒计时,三是对安置工作做到落实到人。接着是卫生、民政、文化、教育等单位一把手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大家都说了遇到的困难和问题,以及当前急需解决的困难。领导现场办公,对大家提到的困难和问题一一解答。会上,王正阳和申北也应邀发了言,他们都没有说很多,总体意思就是说时间的宝贵,要争取时间,救助这些可怜的人。最后主要领导强调说,这三项工作必须落实、抓细,必须按照时间节点完成!最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再强调一下,我们的职能部门的主要领导,必须要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地尽心尽职,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一定严肃问责!”
会议结束时,领导专门请王正阳和申北留下,这样在场的就只有四五个人了。领导微笑着说:
“把您二位留下来,是有些救助安置的细节问题,我是想听听您二位的想法。”接着,领导说到了寻亲过程中的一些难题:比如:有的家属来认亲了,但是个人没有经济能力,还要政府作主,对病人进行治疗;有的经过走访确认,几个家属都已经相继去世,家里没人了;还有的个别家庭,竟然拒绝认亲,这出乎工作人员的预料。当然,其他的,我们还正在进行当中,相信还会不断有新的消息。除了这些,领导也说到了双头姑娘等,领导的顾虑和王正阳、申北他们上午说的不谋而合。
王正阳心里没谱,所以他看看领导,又扭头看看申北,说自己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还没有什么好主意。
申北看看王正阳,看看领导,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有话要说又为难的样子。领导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说:
“申先生,您好像是有话不方便说。现在就咱们几个人了,现在的谈话我们也不做会议记录,就算是咱们闲聊吧,随便说,说到哪里都无所谓,请您二位都不要有顾虑,好吧?”
“领导,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不再客套了,我说说我的想法,您看行还是不行?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想,我想的那些事情,上午和王先生聊天也说过。刚才听您一说,和您也想到一起去了。但是我还考虑,像双头姑娘、四支胳膊两条腿的那个孩子、三只眼的那个孩子、那个两条腿完全没有发育的小女孩、那个浑身长毛的男孩。还有后来解救出来的那些成年的残疾和畸形人,我觉得他们的问题都不是手术能够解决的问题,有的根本不能考虑做手术,有的呢,手术不是最重要的解决方法。我们要考虑他们今后如何能融入社会,怎么能自食其力。”申北说到这里停住了。
“您继续说呀。”领导微笑着示意他继续说。
“我有个想法,但是还没有完全考虑好,不知道说了合适不合适。”
“您说说看。您只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都无所谓的。”
“政府是不是还可以继续保留这个杂技团呢?”申北说到这里,又停住不说了,他看着领导,他在察看领导的反应。这次,领导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没有说话。显然他在快速地考虑如何应答。王正阳和申北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领导说话了:
“申先生,请您继续说下去,最好说具体一些,我想听听。”
“领导,这个事情,我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咱先说这个双头姑娘。她虽然畸形,但她的身体是健康的,她除了上台表演,她还有更好的融入社会的方法吗?还有更好的自食其力的方法吗?再说,根据我的观察,她或许还打心眼里喜欢这种舞台表演呢!只不过呀,如果真的保留这个杂技团,在经营上绝对不能用原来的方式方法了,一定要保护好照顾好他们的身体和生活,让他们感受到社会的温暖。”申北说到这里,又停住了。领导听了,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六十三、离奇的火灾
申北先生的大胆提议,使领导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领导是官场中人,他的一言一行,首先要考虑政治因素。目前,这个杂技团正是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是社会黑暗面的一个代名词,作为领导,正巴不得人们把这个词迅速淡忘了才好。可如今,申北先生的想法,正好和这个观念相向而行!
领导一时难以决择,事情就这样又暂时搁下了。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王正阳从侧面听说,领导私下里直接或间接了解过双头姑娘及那几个孩子情况。王正阳想,这段时间领导应该非常忙,能抽出时间做这样的深入了解,可见领导对这个事情非常用心。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领导单独把王正阳和申北请过去,在办公室里,他们聊了几个小时。领导先是介绍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各项工作的进展,包括寻亲、救助安置、医疗、安保等,也包括领导自己的所思所想。由于上次宣传部门的同志提到过,这个杂技团必须解散的观点,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领导非常慎重。在实际工作中,在救助安置方面,有些难题很难解决。这次,领导也表露了自己的心迹:如果杂技团继续运作——当然绝对不能按照原来的方式——那么,很多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但是这样做,即使不出任何意外,作为行政领导,也会冒很大的政治风险。领导也表示,目前没有绝对排除采纳申北先生的主意,所以,想再听听申先生对这件事情的细致思考。
申北见领导说话推心置腹,言辞恳切,也毫无保留地谈了自己的想法。申北说,社会给这些可怜的孩子造成的伤害,很多是无法补救的,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就要尽可能地想想办法,把这些伤害压缩到最小程度。目前,那些不需要手术治疗的,可以暂时隔离起来,或者说是另外安置起来,组织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治疗,组织义工给他们送去关怀和温暖,要和那些需要手术的区别对待。
王正阳听了这么久,这时也插话说,你们说的很多观点我都赞同,比方说继续保留杂技团的想法,我也赞同。如果继续保留这个杂技团,杂技团的名字都不用变,还叫“美丽杂技团”!当然,和申北先生说的一样,运作方式方法绝对不能和以前相同!真是这样,我们能够保障这些孩子的生活和身心健康的话,这个新的“美丽杂技团”成立后,会发展成为一个正面典型呢!
领导沉思了一会儿说:
“这个事情太过敏感,必须非常慎重!如果出现一点意外情况,就不是我这个官职能够负得起责任的事情了!谢谢你们二位的以诚相见,容我再作思考!不过,我再问一句,如果真成立了这个新的杂技团,您二位能给我些什么支持呢?”
这一问,王正阳一时难以回答。申先生倒是说:
“我们两口子现在是自由人,手头也算有点积蓄,我们愿意把这不多的积蓄用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愿意听领导您的安排!”
“好!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更踏实了,先谢谢您了,谢谢您二位!至于采取什么形式,我们领导班子研究以后,再征求您二位的意见,等咱们达成一致意见后就尽快实施。”
仅隔了一天,这一决策就开始积极筹备了。主要程序大致是这样:杂技团设在市委文化部门,为文化部门二级机构,由市委宣传部门主管,文化局一名副局长任团长,申北为副团长,申北的妻子游女士也在团内任职。当然,目前还在筹备阶段。王正阳没有在团内任职,因为他谢绝领导的盛情邀请态度非常坚决,他只想等着小燕清能够走路的时候,就要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可是最后,他实在拗不过市领导的邀请,又想到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无法离开这里,就勉强答应,做了个名誉顾问。
在新团员的挑选上,由于申北和领导的想法比较一致,因此进展较快,两天的功夫,就挑选出11名符合条件的新团员。对于这11个孩子,市、局两级领导都亲自出面,一个个地过目把关。这些孩子当中,双头姑娘排在最前,其他还有:四条胳膊两条腿的男孩,三只眼睛的男孩,两腿完全不发育的小女孩,浑身长毛的男孩。这是大家在舞台上看到过的。没有看到过的还有:左手七个手指、右手八个手指的青年男子,三只耳朵、脚上有蹼的女孩,同时拥有男女两性殖器和已经发育的乳房的双性孩子,双脸男孩,无唇女孩,头颅像洋葱的“洋葱女孩”。
王正阳也参加了挑选工作,在挑选这些奇形怪状的孩子的时候,王正阳感到浑身皮紧,胆胆怯怯。
这11名被挑选出来的孩子,当天就被转移到一个专门的场所。这里远离市中心,环境安静优雅,除了生活上安置妥当外,当地政府照样安排了专门的医护人员和心理咨询师24小时驻点观察,对他们进行必要的身体和心理治疗。
小燕清的手术时间确定在两天后,但从当天起,小燕清的饮食和用药已经必须在医生指导下进行了。在手术的前夕,王正阳和李敏一直守护在小燕清身边,照顾她,安慰她,鼓励她。傍晚的时候,他们经过医生的允许,用一个小小的轮椅推着小燕清,到病房楼下的院子里广场上活动活动——从后天起,小燕清就要在病床上不知要度过多少个日日夜夜了!小燕清很懂事,心态一直很平稳,不紧不慢地和王正阳李敏交谈,说到开心处,三人就都笑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片喊声:“着火了!着火了……”王正阳转身一看,只见病房楼的二楼正对着他们的这一面有一个窗口浓烟滚滚,浓烟里夹带着一股火苗向上边翻卷。楼下的喊声由低到高,由少到多,很快广场上便乱成了一团。这突如其来的火灾,让王正阳和李敏不知所措。很快,好几个窗口里都向外窜出烟火来,继而三楼四楼的窗户也被引燃了。病房楼里边陆续有人哭叫着向外奔跑,也有人不顾一切地向楼里边冲去。王正阳看看李敏,意思是征求妻子的意见:这种情况下,他们该怎么办!先前经历过几次磨难的李敏,知道灾难的可怕和生命的宝贵,她抓住王正阳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护着小燕清坐的轮椅,嘴里嗫嚅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六十四、流星似的生命
在王正阳思考的时间里,火势急速蔓延,许多楼层的许多窗口都向外边冒出浓烟,浓烟里又夹带着长长的火苗,让人不寒而栗。没多久,整个大楼就被浓烟和火苗包围了。浓烟起来时,眼前一片昏黑;火焰窜出时,眼前又一片火红。大火的热气已经辐射到王正阳他们身上,王正阳李敏急忙推动轮椅向远处撤离。这时,几辆消防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围观的人群很快被驱散,大楼前的小广场上乱作一团。王正阳蹲下身子护着小燕清,小声对李敏说:“天哪!多亏咱们和小燕清下楼来了!”李敏也蹲下身子护着小燕清,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王正阳和李敏护着小燕清朝医院的前院转移,在来去匆匆的人流里穿行。王正阳心里不是个滋味,要是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冲上去抢救人员和财物。可是现在,有小燕清,他一点也不敢离开。在医院的前院,他们找了个角落暂时栖身。看着满天的通红,想着病房楼里那几百名残疾畸形的孩子,李敏又哭了。
一直到将近子夜时分,大火才全部扑灭。再看过去,下午还好好的一座大楼,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框架,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怪兽,张着嘴,瞪着眼,怒视着脚下的人群。废墟里散发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刺鼻气味,令人闻到一点儿就头晕恶心,避之惟恐不及。王正阳感觉,似乎有人在冥冥之中保护着自己,使他们和小燕清又躲过了一劫!王正阳不免又想到了红玉新生、秦警官、流浪画家、小倩他们……
这时,有几名医护人员走过来,其中一人手拿一个小喇叭边走边喊话,急切地寻找病房楼里边的幸存者。王正阳急忙走到他们跟前,报了小燕清的病房号、床位号和姓名,几名医护人员声音和表情里满是惊讶。他们迅速将小燕清安置在前院急诊室的一个房间,又对小燕清作了检查,嘱咐了王正阳和李敏几句,又匆忙离开了。王正阳想到了小燕清的手术,发生这一场火灾,不知道又要推迟到什么时候!王正阳又想到,这座烧掉的病房楼里可全是那些残疾和畸形的孩子,这一场火灾,他们当中能有多少人可以幸免于难呢?如果不能,那么……王正阳不敢再往下想了!
王正阳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小燕清就被转移到省城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王正阳夫妇以家长的身份随行。此后几天时间里,王正阳一直不敢打听K市人民医院的消息,他对可能造成的结果感到恐惧!第三天上午,正在他心中忐忑不安时,申北找到小燕清的病房里来了,一见面,申北眼泪都流出来了:
“王先生——老弟呀!你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着就擦眼泪。王正阳也眼含泪花,和申北拥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王正阳说:“我们命大!可是,那些残疾的孩子……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别提了!”申先生哭出了声,“别提了!全都没出来!全都没出来呀!要不是那天转移出去,那11个也要……”
“老天爷呀!怎么这么多灾难呀!”王正阳也哭出了声……
又两天后,从K市传来新的消息,在当天的火灾中,在病房楼里的357名残疾畸形孩子除小燕清外全部遇难,遇难的医护人员多达12人,市长——就是邀请王正阳、申北一同商讨救助安置工作的那位领导——次日凌晨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缢身亡。由于事件影响太过重大,市长之死这一事件这么多天后才向社会发布,申北来的时候还不知道。
王正阳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两手抱着头,头低得很低很低。
这么多残疾和畸形的孩子,费那么大劲才救出来的那些可怜孩子,就像是社会的许多恶果一样,他们的存在正令全社会发愁呢,而突如其来的一场火灾,将他们消灭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给人们展示了一幅无比丑陋的残缺,留下了虽然短暂但难以磨灭的可怖印象之后,又飘忽不见了,似乎根本就没有到这个世上来过一样。他们像昙花一现,又似流星一闪——对了,王正阳觉得,就像和妻子看到过的那些流星雨!是的,就像那流星雨!然而流星雨还有漂亮的一面,可他们……
王正阳又想到了小燕清的手术,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小燕清的手术是不是又遥遥无期了?
正在他为海燕清的手术忧愁的时候,有两名医护人员来到小燕清的病房,这两名医护人员他们认识,是K市人民医院的。按照医护人员的交待,小燕清的手术两天后在这里开始……
……
海燕清的手术大大小小共进行了5次,一直持续到这年的秋季。手术期间,申北夫妇多次来这里探望小燕清,和王正阳夫妇一直保持着联系。K市换了主要领导,但保留和成立新的“美丽杂技团”的事情竟然奇迹般地被拍板确定下来了,机构设置和人员配备基本没有变化,这让申北夫妇非常意外也非常高兴。据申北的介绍,新的杂技团决定常年配备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心理咨询师,严格按照原定的方案,除了在生活上对他们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外,还要在身体和心理方面随时进行观察和治疗。总之一句话:既要让他们自食其力,又要让他们逐步融入社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还聘请了专业的杂技教练到团任职,对这些孩子进行专业的指导培养。还有,杂技团的所有费用由政府负担,杂技团的演出收入全部用于改善成员的物质和精神生活。政府的目标是:社会亏欠这些孩子的,本市政府要加倍地补偿他们!
申北夫妇带来的消息令王正阳在学宽慰。小燕清的每次手术虽然都令他们揪心,但每次手术都很成功,这一点让他们又能够放下心来。每次手术之后,小燕清双腿都要夹上夹板,很显然,小燕清忍受了无数的剧烈疼痛,但她在王正阳夫妇面前始终表现得十分坚强。手术全部做完的时候,小燕清本来就瘦削的身子又消瘦了很多,王正阳和李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其实,此时的王正阳和李敏也憔悴了不少。
六十五、阴阳两世的告别
到了次年春天,在医生的鼓励下,小燕清在双拐的帮助下终于能够下地走路了,虽然显得十分勉强,小燕清分明有些疼痛和害怕,但有医生在场,王正阳夫妇心里满是成功和幸福的感觉。手术完成以后,医院又安排中医对小燕清的喉咙进行针灸和烤电并配合药物治疗,经过两三个月的治疗,效果十分明显,小燕清的嗓子能够发出比较清晰的声音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小燕清的病症是后天造成的,在恢复方面比先天形成的要容易得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到了五月份,海燕清拄着双拐可以自由地行走了,嗓子也恢复得很好,声音虽不是很响亮,但能够和王正阳李敏进行正常的对话交流。5月中旬的一天,医护人员来到病房,告知他们近期就可以出院了,这一消息让王正阳、李敏和小燕清喜出望外。出院那天上午,政府工作人员专门为他们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庆贺仪式,这让他们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喜悦。更叫他们高兴的是,申北夫妇也来参加了他们的出院仪式,这让王正阳他们感到真是悲喜交加。
“你们出院以后打算去哪里?”申北问。
“我们想先去小燕清的家里看看。一年多了,不知道她还有别的家人不。”
“那以后呢?”
“以后?如果允许的话,我们就带着小燕清回我们河南老家去了。”
“再以后呢?还有什么打算?”
“再以后?我们就陪着小燕清,接送她上学,一直到她上大学、甚至结婚生孩子。”
“那这个杂技团呢?你就没想过为这个杂技团做点事吗?”
“嗯?哦——有你们在,我很放心呀。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只有祝愿你们越办越红火了。”
“唉!”申北叹口气,“是的,这是我们的心愿,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心愿吗?”
“小燕清的人生,也是一件大事情,我们也任重道远呀!今后我们虽不在一处,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今日分手,说不定哪天又见面了。”
“唉!”申北又叹口气,不再言语。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走到小燕清跟前,想活跃一下气氛,指着王正阳和李敏夫妇对她说:“小妹妹,今天终于出院了,现在,想对爸爸妈妈说点什么吗?”海燕清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向着王正阳和李敏,清晰地喊出了声:
“爸爸!妈妈!”
王正阳和李敏都感到了意外,但随即蹲下身子,抱着小燕清单薄的身子,泪水顿时模糊了两人的眼睛……
……
带着当地政府和医护人员的祝福,还有他们赠送的许多生活必须品以及药品,王正阳、李敏和海燕清驱车出发了。这一年多来,他们的经历,真可谓是翻江倒海,沧海桑田,又跟一幕幕恐怖影片似的,一想起来,王正阳还心有余悸。
出了省城,他们驱车向东行驶,王正阳要去了结一桩心事:他要按照小倩交待过的,去见那个和小倩长得一模一样的叫杨娉婷的女孩。在那里,小倩可能还有话要对他们说呢。
一路上,李敏一直与小燕清说话,天南海北随意聊,想方设法让海燕清开心。王正阳恨不得马上就到目的地,但又不能开得很快,他怕小燕清的腿受到颠簸。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到了离壶口镇有四五十里地的县城住下。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后,他们驱车朝着去年的那个小镇驶去。
按照自己的记忆,王正阳很快就到了那个小镇所在的位置,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小镇,只是一片山坡,植被也不多,周边也看不到有人家,记忆中的那个红红火火的小镇,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王正阳四下里看看,根据黄河的走势,他确定,去年的那个小镇,就是在这个位置!可是——怎么就没有了呢?王正阳很疑惑,和李敏面面相觑。这时,李敏指指那片山坡说:
“你看那山坡上,怎么像是墓碑呀?”
王正阳扭转头,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还真是一片墓碑!那些墓碑都很小很低,有的在低洼处,就只露出一个头。这些墓碑在一些松柏树的掩映中,很不容易被发现。李敏站在汽车旁边,王正阳却大胆地走向山坡,他要看看这些墓碑,对于自己究竟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走到最靠前的一个墓碑前,墓碑正面刻有“XXX之墓”的字样。他再看旁边的一个墓碑,也刻着“XXX之墓”。他又看左边的一个,刚看到墓碑上的字,心头就是一激灵:“红玉之墓”几个字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倒退了一步,站稳,再看旁边的墓碑,又找到了“新生之墓”。接着,他又找到了兰灵和美云的墓碑。还有很多名字,他就不知道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他不敢再看下去了,扭头往回走。他踉踉跄跄走到山坡下,李敏急忙上前扶住他。
“全是墓碑!全是墓碑!还有红云的,新生的,还有兰灵美云的,还有……很多,很多——”王正阳有点语无伦次,“我心里害怕!咱们赶紧走吧!”王正阳拉着李敏走向汽车。
上车前,王正阳最后转身向山坡瞄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又吓了一跳:只见那片山坡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仔细一看,竟然是红玉新生他们,还有兰灵、美云、流浪画家、秦警官,再看后边,竟然还站着焦先生。再往后边看,还有成百上千的人,就这样零散地站着,看向自己。这时,从那些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走到红玉的前边时,王正阳看清楚了,原来是小燕清的妈妈海亚平!旁边一个男的,王正阳猜测,他应该就是小燕清的爸爸了。车里的海燕清也看见了,拉开车玻璃大声喊:“妈妈——妈妈——”
李敏赶忙打开车门,扶海燕清下车。海燕清满脸惊恐,怀着遇到亲人的无比惊喜,连声喊“妈妈”。海亚平飘忽走到小燕清跟前,仔细端详女儿的面容,早已泪流满面:“闺女,我把你养大了,可是王先生他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他们。今后,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说着,为小燕清探试泪水。小燕清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喊着“妈妈”。海亚平说完,又飘忽着慢慢地退回到山坡上的人群之中。
红玉走上前说:“王先生,我们从今天起就告别了,我们会祝福您的。”
王正阳又看看焦先生和秦警官,可他们只是冲王正阳摆摆手,并没有走下山坡。王正阳还想说什么,红玉新生他们却又飘忽不见了。
那天,小倩不在人群里。从那以后,王正阳再也没有见到过和小倩长得一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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