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羊经 发羊财 夕阳生活红起来

“……向天空远处眺望，

梦开始的地方，

希望变为一种开心的形状。

向田野远处呼唤，

梦升起的地方，

未来会被点亮……”

一个手机里单曲循环着张茂启演唱的《田园牧歌》，一个手机里单曲循环着郑绪岚演唱的《牧羊曲》，一边看护大大小小的羊只啃草，一边饱览远远近近的田园风光，间或跟着歌手随声哼唱，既惬意安详，又乐在其中，是庞文选和他老伴的日常生活写照。

一

7月18日，天气晴好。太阳跃上树梢的时候，庞文选和老伴带上水壶、马扎、驱蚊花露水，打开羊圈，凌空甩了甩挂着红绸布的鞭梢，又一前一后地赶着他们的羊群出发了。

庞文选今年69岁，家住开发区昆吾办蔡王合村，因靠养羊走上增收致富的道路，人称“老羊倌儿”。走过一片草地，又走过一片长满灌木的丛林，有小羊忍不住要就近去啃几口，庞文选仍不肯停下步伐。只见他左挥一下鞭梢，右挥一下鞭梢，一边整理队形，一边继续赶路。庞文选养羊多年，积攒了一肚子的养羊经。他说，前阵子连着下了几场雨，这几天露水大，别说不能叫羊吃带露珠的草，就是湿气重的草也不能吃，吃了得不偿失，容易生病闹肚子。再赶一段路，等到了前面那片草坡，露水也该挥发得差不多了。

时令在小暑与大暑之间，气温逐日走高，太阳出来不久就火辣辣的，风吹起来也热乎乎的，空气中的水分和湿气，眼看着挥发得一干二净。行至一草深林密处，见有蜂飞蝶舞，庞文选放下肩头的马扎，冲着头羊点点头说：“好了，今天就在这了。”

头羊是杜泊羊与小尾寒羊杂交而生的一只新品种羊，花色斑斓，身高体长。它执行庞文选的命令多了，心领神会地回过头来，咩咩咩地叫了三声，羊群立即呈扇形排开，向着草地包抄过去，欢快的咀嚼声响成一片。庞文选说，蜜蜂、蝴蝶、蜻蜓等是最好的生态环境检验师，嗅觉敏锐，胃口挑剔，稍有异常就会远走高飞。所以，它们驻足的花花草草，不用担心农药残留或化工污染啥的，只管把羊群赶过去吃就行。羊群吃不了的，秋后打来当饲料。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即便寻常如牧羊，也有门道和讲究。

二

蔡王合村地处城乡接合部，人多地少。庄稼人都知道，地再少，农机具却一样也不能少，少了哪样都不方便。像旋耕机、潜水泵这些大件，就忙时用一下，平常多闲着，还不够损耗的。五年前，庞文选和老伴商量了一下，干脆把土地流转出去，改行养起羊来。先是三五只羊，接着十几只羊，再接下来就是浩浩荡荡一大群羊了。出乎意料的是，观念一变天地宽。老两口都没想到，土里刨食一辈子也没能脱贫，倒是养羊使他们迅速走上增收致富的路子。“养羊比种地轻省不说，”他老伴说，“也划算，收入明显比过去多了。”

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过去年月里，庞文选和老伴的身体都不好，不是腰酸就是背疼，不是胸闷就是气短，家里没断过药味，身上没断过膏药，自从跟着羊群东奔西走、爬坡过沟，天天呼吸新鲜自然的空气，日日与野花野草相伴，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原本皱皱巴巴的老胳膊老腿都灵便起来了。

庞文选老伴说，老话说得好，有啥别有病，缺啥别缺钱。以前吃药打针欠下不少窟窿，儿子闺女虽然不说啥，但儿媳女婿不待见。逢年过节团聚的时刻，也难得见个笑模样，生怕找他们借钱。现在好了，老两口不仅不再需要儿女的接济，弄了好吃好喝的，还要喊来孙子孙女分享口福，还经常在一家人微信群里发红包，测测哪个孩子的手气好。别管儿媳还是女婿，一口一个爸，一口一个妈，叫得比亲生儿女还亲还甜。两口子都说，累死累活一辈子，到老了，总算活出个人样来了。

老两口手机上单曲循环的《田园牧歌》和《牧羊曲》，一个是孙子给设定的，一个是外甥女给设定的。两支歌代表两种人生态度：一个畅想未来，一个怀念过去。庞文选老伴说，40年前从电影《少林寺》上听到《牧羊曲》这支歌的时候，她还年轻，还是个对生活充满憧憬的小媳妇。那朴素清新的歌词，优美动人的旋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一下子就把她的心给打动了，梦里都在赶着羊群哼牧羊曲儿，天天陶醉其中。那会儿，养一头方便耕种的牛或驴都养不起，怎么可能养一群羊供她放牧呢？原以为要揣着这个浪漫而奢侈的美梦到阴间里去，不承想这辈子就实现了，所以有时会跟着手机哼出声来。有一次，庞文选说她唱得倒也好听，就是有点太念旧了。她不服气，振振有词地说：“俺这叫不忘初心。”

三

“说句有点烧包的话，”望着大快朵颐的羊群，庞文选乐呵呵地说，“这一大群羊里，除了几只母羊和小羊羔儿是我个人的，大多数都是别人的了。”

明明是他在牧羊，怎么说没有几只是他个人的呢？

“那七八只大的杜泊羊，”庞文选抖着鞭子指指点点地说，“已被一个火锅店经理预订了，月底可望出手；这十来只半大的杜泊羊，也被一个经营大排档生意的老板订下了，再有两三个月就得叫人家牵走。还有那些湖羊、小尾寒羊，也收了人家的订金，差不多都名羊有主了。”

原来如此。羊还没长大就卖了出去，的确值得烧一下包。

庞文选说，散养羊的好处多着呢，投资少，成本低，基本不用购买饲料，吃的全是新鲜自然的野草野果。而且，散养羊经常在外面爬高下低，身体健康，肉品结实，味道鲜美，比圈养羊好销。

“啥好销啊，”老伴抢白他说，“还不是多亏了外甥女‘抖银’抖来的结果？恁说也奇怪了，网上咋能真的抖来银子哩？”

庞文选说，散养羊虽然品质好，但牵到集市上卖，人家未必相信你的羊真是散养的，或揣着明白装糊涂，借以压价也未可知，徒增许多口舌，平添不少郁闷。外甥女在读大学，会在抖音上帮着父母卖鲜切花和无公害果蔬，听说他们的羊滞销，就捎带着直播他们的散养羊。一天，他正在一片草坡上放牧，外甥女领着一个买她家鲜花的火锅店老板来了。大羊在啃草，小羊在撒欢，吃得撑得慌的半大羊在抵头，可把那个老板高兴坏了。第二天，那个火锅店老板专门派人来，以明显高出圈养羊的价格跟庞文选签了常年供销合同。火锅店是个连锁店，市城区有好几家，散养羊生长速度慢，根本不够人家用的。那以后，庞文选又扩大了羊群规模，再也不用为羊的销路郁闷了。

“羊长得再慢，”庞文选说，“咱也不给羊吃一点儿激素。”

夕阳正红，晚霞满天，一对赶着羊群回家的老夫老妻，走成一道温暖人心的风景。记者 刘文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