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拆建难 柳屯新样板

“看着外表光鲜，实际上里子落后。要是碰上刮风下雨天，街道积水成河，一地泥泞。别说是个乡镇了，连一般的村庄都不如。真是到了不改造不行的地步了。”

说这话的叫陈香珍，柳屯镇党委委员、组织委员，也是镇拆建办主任。5月27日，记者见到她时，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在别处负责拆建工作的，多为男同志，她却是一名女干部。这段时间因为忙着拆建，她脸晒得通红，嗓子也有些哑。

柳屯镇东与范县和山东莘县交界，北与清丰接壤，是全国文明镇、中州名镇。柳屯油气资源丰富，道路四通八达，横向有342国道、黄河路、濮范路穿境而过，纵向有209省道和文兴大道贯穿南北，以及新修建的柳下路、柳州路等道路，无不横平竖直。因地理位置优越，出行便利，在这里一脚踏两省、一步跨三县，是分分钟就能实现的事。

“正因为历史文化灿烂，自然资源丰富，工商农贸样样繁荣，所以我们才下决心提升人居环境，改善镇容镇貌，努力打造一个宜业宜居宜游的新柳屯。”柳屯镇党委书记陈宝丰说。

如前所述，条条大路通柳屯。但前文没交代的是，条条大路难以通过柳屯。记者不止一次来柳屯采访，对此印象至深。尽管从哪个方向去柳屯都畅通便捷，但到了靠近镇政府的濮范路柳屯段，你得耐着性子慢下来，饱受拥堵之苦。柳屯镇还有个柳屯村，镇政府驻地即在这里。柳屯村是个5200人的大村，仅姓氏就有50多个，住房密集，街巷老旧，逢农历一、四、七成集，再加上二月二十六、四月初四、四月十八、五月二十、六月初六、十月初十等几个赶着季节走的古会日，摩肩接踵，天天有瓶颈，日日遭遇肠梗阻。所以通常情况下，人们敬而远之，宁肯多走几里冤枉路，也要绕开柳屯走。采访当日是农历四月二十七，正好也是个集日，情形却大为改观，两旁门店沿路边石各往后退了8米，狭窄的街道变得宽阔通畅起来，跟整条濮范路保持一致了。

“这一切都得益于拆建办。”柳屯镇党委副书记张相助说，“在别处千难万难的拆建，在俺这儿，不到5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了。”

按照规划方案，沿街门店为平房的，一律拆除，改建成二层仿古式建筑，多层不限。不到5个月的时间，拆除门店206间4120平方米，涉及柳屯村群众179户，没一分钱赔偿，无一户上访，堪称奇迹。

陈香珍告诉记者，拆建动员工作是从去年10月开始的，但真正着手拆建，则是今年1月的事。

本次拆建属自选动作，没经费，没人力物力保障。镇上给科级干部都派发了任务，一人负责7户。陈香珍是主任，自我加压，负责9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般来说，避开亲属关系还好些，她却把老公的两个外甥女都划到工作范围了，还先拿亲属开刀。上门做工作次数多了，大外甥女一家人不欢迎，二外甥女一家人也不待见。她示弱，拖着哭腔说：“我在拆建大会上立了军令状，完不成任务就辞职。恁两个不带头，还能看着我出洋相，下不了台？”

两个外甥女不吭声。她得理了，又说：“点头不算摇头算，恁这就是默许了啊。”

示了弱，转脸就硬起手腕了。陈香珍打电话招呼来工作人员，三下五除二把人家的房子扒了。两个外甥女气得不行，找舅舅告状。陈香珍遭老公家人好一顿数落。但房子已倒，爱怎么数落就怎么数落吧。其他7户见她动了真格的，知道等待观望下去也没啥好戏可看了，各自动手拆了起来。

人人头上有任务，也不止陈香珍，大家都动了真格的。陈宝丰告诉记者，虽然本次拆建没有补偿，但镇上还是出台了一系列优惠举措。凡主动拆建、表现突出的，优先协助申请建房低息贷款、联系开发商共同建房，优先推荐进入本地企业就业……但凡能够帮到群众的，党委、政府都会不遗余力。新冠肺炎疫情反弹时期，他们防疫、拆建两不误，把前线指挥部从镇上转移到村里，在村里支了口大锅，吃在村里，现场办公，风雨无阻，夜以继日。群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胶着的气氛渐渐松弛。先是一个人点头应允了，又一个人点头应允了，接下来点头应允的人就三五成群了。别处的工作都受疫情影响，柳屯倒好，反在此间把拆建这个老大难题给紧锣密鼓地攻克了。“说起来，”陈宝丰深有感触地说，“还是通情达理的群众多。”

老党员张相奇是专门从广州赶回来拆建房子的。他今年60岁，三个儿子中，两个考上了名牌大学。大儿子硕士研究生学历，在广州一家研发飞机配件的高新技术企业上班，工作忙，他帮儿子带孩子去了。这次拆建，他损失最多。街道两旁都有他家的宅基地，南北各有五间门面房，全部要拆除重建。拆也要钱，建也要钱，少说也得几十万元。但得到拆建工作已经启动的消息，他二话没说就赶了回来。张相奇的邻居叫张彦春，拆房时机械失灵，把他家的房子西墙戳了一个大窟窿。尽管没伤着人，尽管早晚要拆除，可强拆误拆，仍是犯大忌的。张彦春忙给张相奇赔礼道歉，要摆酒押惊。“没伤着人就好。”张相奇笑着说，“反正也要拆除的，摆啥酒赔啥不是啊，还得感谢你先帮我拆了一个洞哩。”

一开始，群众有抵触情绪，所以能拖延一天是一天。这种情况下，党员干部的先锋模范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柳屯村党支部委员叫谷铜锤，他也是拿自家人动手，先把叔叔家、妹妹家的房子拆了。

受损失的，不仅本村群众，还包括一些外来商户。赵阳是柳屯镇兴张村人，33岁，在柳屯街上租了五间门面房经营婚纱摄影生意。拆建前夕，他刚请人装修了一下店铺，还高价安装了一个大门头。得知拆建消息时，他着实心疼了一下。这笔钱打了水漂不说，从拆到建，至少半年时间不能营业。而且，即便是续签合同，新店铺的租金也会翻倍。这一赔一涨，里里外外的损失加起来，少说也得10万元。

赵阳年轻，清楚老屋老街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了，倒潜伏许多隐患。农村人早年盖房，手头拮据，只求遮风挡雨，不求美观适用，更无消防安全意识。正因为老屋老墙太老了，有碍观瞻，他才装潢了一下门面。但从长远发展的眼光看，装潢得再好，也只是权宜之计。扎制天花板时，他特意攀上梯子，把角角落落清理了一遍，但仍会在不经意间，听见有鸟或老鼠在头顶上方出没，时不时有落土砸在天花板上。骆驼承受不了最后一根稻草，天花板也会承受不了最后一粒土，不定哪天就轰然坠落。有两个来自四川绵阳和安徽安庆的童装商和箱包商，知道赵阳是本地人，不约而同地找到他，希望他牵头和政府讨个说法。商户与房东之间，租赁合同一般是一年一签，但也有一下子签两年三年的，如今租期未到，就擅自让他们停业，多少给点误工补偿行不行？赵阳觉得此事体大，想了想说：“谢谢两位老哥器重，我当然也希望能有所补偿。可这事关系到百余家商户和房东的利益，让我考虑一下吧。”

一个不眠之夜过去。翌日早起，赵阳干的第一桩事，就是拆除门头，腾空房子，先于别人挂出了停业整顿的牌子。无声的行动胜过一切言语，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跟着“关门大吉”了。

如今，柳屯街上的老屋拆除工作已大头落地，新房建设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与此同步进行的，是拓宽街道，安装路灯，栽植树木。一个焕然一新的柳屯，渐渐展现在眼前。记者 刘文华 赵伟